而且,从一介大头兵直接晋身为守备将军,接连跳了到底有多少级呢?
祖大寿用手指头扳了好多次都未能数清楚,便觉得这已经是极为极为难得了,甚至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都丝毫不为过。
当然,这其中会否有袁崇焕的质疑和观望考量尚存,祖大寿就不得而知了。
正当袁崇焕已然在为最终的胜利做准备之时,奴酋也收到了毛文龙兵出皮岛,袭扰后方永宁等城的消息,顿觉不胜其烦,恨得咬牙切齿。
腹背受敌之下,他权衡再三,最终不得不选择从宁远这个越来越泥泞的泥潭之中抽身而走,回援稳定后方。
天启六年二月初八,后金龙兴之雄主奴酋面对大势,不得暂且放下对于宁远和觉华岛仇恨,暂时低下高傲的头颅,撤军回师。
与之相对的,是大明这头因百战而受创极重的巨龙,终于再一次高傲地昂起了头颅,并从硕大的两个鼻孔中,喷出两道灼热而又悲壮的气息。
其一,是为宁远大捷。
其二,是为觉华惨胜。
但奴酋却并没有第一个撤走,而是亲自断后,让正黄旗成为最后一面留在了宁远守军眼中的后金八旗。
范文程很清楚他的用意,便是想尽最后的努力,学袁崇焕以身诱敌之计,引其按捺不住,出城追击。同时,也是对其后金大汗威严的一次维护。
然而,那个书生却依然坚定地执行着他那针对后金铁骑的得意之作——恃坚城,凭大炮。你来,我炮轰;你走,我不送……
不,还是送送吧……
听到宁远城头传来的七声炮鸣,奴酋终于确定,觉华岛的那三尊大炮,确实是从宁远运过去的。
至于时间,大概就是在自己昏迷,全军暂且后撤的那断时间之内吧。
如此善捕战机之果敢,令自诩最擅此道的奴酋,也不得不心生佩服。
雨停了,在这片临近长城的关外的土地上,空气冷冽中带着一丝温润,十分清新,吸上一口便沁人心脾。
奴酋披挂得一丝不苟,在亲军以及正黄旗精锐的层层簇拥之下,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宁远城郭,许久不语。
蓦然,他略带忧郁地说道:“听说老八给自己取了个汉人名字,叫作黄台吉?”
范文程不明白面前这个英勇了一生的主人,为何会突然将话题扯到这上面,便小心而又谦卑地说道:“回大汗,八爷……大概只是闹着玩的吧?”
“闹着玩?朕的这个儿子心思深沉,怎么可能闹着玩?”
奴酋嗤的一笑,却在万马奔腾般的心中呐喊道:“皇太极?黄台吉?多么相像的名字啊!你既如此喜欢,至此之后便以此为名吧。
但你也别忘了,你可是朕钦封的大金贝勒啊,可千万不能让朕失望啊!你所提议的不仅要笼络汉臣,还要善待汉人的举措,或许真的是对的……
多尔衮,朕最疼爱的儿子,对不住了,你实在是太年轻了,斗不过你最敬爱的八哥的。
不过你放心,朕也会为你做出做好的安排,让老八不敢对你稍有异动,甚至是欠你一个汗位……”
范文程见主人只是紧紧盯着宁远,久久不语,便佝偻着身子只是牵着马缰,安静得如同一个影子。
许久之后,才又听到主人以极为平静的语气,突然说道:“在本汗决定御驾亲征大明的时候,徐道师力劝未果,便写下一字箴言赠予。
范先生可还记得,他所写的,是哪一字箴言?”
“回大汗,奴才自然记得,乃是一个‘阻’字。”范文程连忙小声说道。
那古朴沧桑的一字箴言,被徐道师愤怒地写在纸上,现在都收在他的怀中呢。
“是啊,一个阻字。令本汗以为,纵不能将山海关外的明土尽收囊中,也能阻断宁远与关内的一切联系,令之成为孤城。
故而,本汗才将南边的永清门,当作主攻的方向。
只是万万没想到,徐道师的本意,竟是天命受阻,雄鹰折翼。他怎么就不能说得清楚一些呢?干嘛非要搞个一字箴言呢?
他的那种凡事都说得模棱两可、滴水不漏的模样,真的让本汗彻底地厌恶了,也真的恨透了。范先生,待回到盛京之后,便将徐道师下狱吧,由你执行。”
范文程对于那个同样出身汉家,却比自己高明了无数倍,几乎处处都稳稳压他一头的所谓国师,也早就恨透了,闻言强行忍着心内的狂喜,低头应道:“喳!”
“班师!回京!”
奴酋深深地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又对宁远投去了最为深沉的一瞥,似乎要将之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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