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的手悬在空中,默默地收了回来:“不是,我只是想接你回去。”
“苏家都没了,你要我这个罪人回哪里?”苏子霄反问道。
“你不是说,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领兵打仗吗,那你就应该知道,太后私底下跟李元驹做的事,害死了多少边军将士,足够他们满门抄斩了。”顾澜上前说道,她的双眸明亮清澈,让苏子霄的眼前清明了一些。
“苏家是罪有应得,但你,不是罪人。”顾澜认真的说。
苏子霄漠然的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语气也重了两分,悲哀的说:“我知道他们罪有应得,但是苏家没了,它没了啊!我的族人,他们都要死了,我是不会原谅你们的。”
这半个月,在苏子霄心里就像是一场噩梦,整个世界都变得天翻地覆。
——他的族人,太后,祖父,父亲,竟然是自己最该厌恶的通敌叛国之人,而弹劾他们的,是自己的朋友。
谢昀攥紧了拳头,望着苏子霄萎靡不振的模样,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千斤重石,低声道:
“还有很多苏家人还活着,可我们谢家才真的死光了!苏子霄,你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想想那些活着的族人,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男人的话,就把苏家重新撑起来。”
“撑起来?凭我吗。”
他恍惚的抬头,望着谢昀的脸,喃喃自语。
不管发生什么事,谢昀好像都表现的那么云淡风轻,像矜贵优雅的皇族,却让所有人都忘记了,他早已是个无父无母,无家无族的孤魂野鬼。
以前,苏子霄不清楚谢家和苏家的事,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当年谢家被冤死,少不得有祖父的手笔,谢昀这些年一直寄人篱下,过得也很差。
他自认为是谢昀的朋友和兄弟,嘴上说着不愿意被当成苏家子弟,不愿意受家族庇护,却享受着苏家人的优渥待遇,身处温柔乡,像个蠢货,从未关心过谢昀的事......
苏子霄内心酸涩,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顾澜拍了拍苏子霄的肩膀,说道:“谢昀都能一个人撑起谢家,你们苏家还没死绝呢,你自己还在,就是苏家的未来。”
他,就是苏家的未来?
苏子霄重复这句话,忽然捂住脸,蹲下身子,一个那么高大的男人,竟然佝偻着身体,在刑部大牢的门口嚎啕大哭。
闻者悲伤,惊起了树上的鸟儿。
还好刑部门口冷清庄严,没有百姓敢在此路过。
顾澜脑仁疼,拧着眉头默默远离了他几步——苏子霄不但在哭,他半个月没洗澡,还很臭。
他哭了很久,他们只能守在他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容珩实在懒得听了,白银面具下的声音渗着冰霜:
“好像谁没死过爹一样,吵死了。”
他爹在他八岁时就死了,他都没有哭得这么惨。
谢昀点头:“是啊。”
他爹在他十二岁的时候死了,他也没有哭成这样。
苏子霄这么大了,不过是把他们小时候经历的事情,现在经历一遍而已。
顾澜:“......”她爹,好像还活着,虽然原本也该死。
苏子霄用脏兮兮的袖子擦着泪水,红着眼睛抬起头,弱弱的说:“我爹秋后问斩,目前还没死呢。”
容珩谢昀转头就走。
苏子霄这才喊道:“容......你不怕我,我在这里大喊一声,你私自回京吗。”
容珩拔剑出鞘,平静的说:“怕,要么还是杀了吧。”
夕阳西下,霞光笼罩着几个少年人的背影,像芦花,像飞鸾,喧嚣的吵闹声此起彼伏传来,随着尽落的晚霞,渐行渐远。
许久,容珩问道:“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做牧城烧鹅?”
苏子霄咬牙切齿的吼:“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