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啊,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顾澜将鸽子腿上取下来的纸条丢给容珩,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容珩看完后,便将纸条撕碎,唇角淡然一撇:“容祁淳?他是不是知道话本子到了结尾的部分,再不出场就没机会了。”
顾澜听到他的话,嘴角一抽。
珩兄当初为了接受自己,到底看了多少话本子?
她错了,她对不起他。
信鸽从京外回来,带来的是侯府暗堂的消息。
远在潞州清凉寺吃斋念佛,为大燕祈福的废太子容祁淳,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湘王率大军回京的消息,又不知怎的,和去北境给顾侯爷传旨的兵部尚书范弘彦勾结到了一起。
顾侯爷始终没有反意,范弘彦就主动放弃了传旨,领着五千禁军,跟容祁淳一拍即合。
两人打着勤王的旗号,在潞州太守的支持下,也率领一万大军,正在回京的路上。
容祁淳打得一手好算盘,他想让容珩为他背上造反的名声,自己再匡扶大义突然出现,救容璟与水火之中,还能顺势灭了帝王心腹大患的顾家。
如果容璟还活着,容祁淳必然能借此机会重新上位,复位太子;
如果容璟死了,他可以名正言顺登基为帝,范弘彦也成了从龙之臣,今夜请命迎接湘王入城的文武百官,说不定会改变想法,选择支持他这个昔日太子。
但......
“容祁淳的太子之位,是容璟亲自废的,他已经被贬为庶人,没有容璟的旨意,不得离开清凉寺,而容璟还没有驾崩,所以眼下,他才是真正的造反之人。”
顾澜抱着一只暖手炉,懒洋洋的说。
容珩垂下眼眸,计算着容祁淳赶到京城需要花费的时间,道:
“他不可能有定远军快,既然如此,澜澜,不如我们先过个除夕。”
过了午夜,月亮重新从乌云后钻了出来,将自己清澈的月辉倾洒在整座王府。
院内,屋檐上悬挂着的两盏灯笼温暖动人,灯笼下方的红穗随风飘舞,积雪结成晶莹的冰,一滴滴从瓦楞的缝隙或青松枝头落到青石板上,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发出叮咚声响。
漆黑夜幕之中,偶尔窜起几簇直冲云霄的焰火,一两声爆竹脆响,那是有胆大的百姓,还记得除夕已至。
再荒凉残酷的地方,也总有生生不息的希望。
顾澜展齿一笑,朱红发带勾勒着她清隽秀丽的眉眼,眸中闪烁着动人光亮。
她抬起手,轻柔的抚摸着容珩锐利的眉骨,道:“除夕快乐,容子禅,你要今年,明年,年年都快乐。”
顾澜知道容珩经历过太多苦难折磨,所以希望他从此以后,岁岁年年,都要开心快乐的度过。
“澜澜,我也愿你岁岁安康,幸福顺意。”
容珩温柔的说,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心愿。
感谢她的出现,让他这卑微平庸的凡人,也能将天空中最温暖的太阳拥入怀中,永世不忘。
容珩无法想象若自己没遇见顾澜会怎样,她是他的爱恨嗔痴,是他灵魂的寄托与皈依之处。
*
清晨,一线浅淡的金光吞去天边最后一抹浮白,凛冬散尽,朝阳初升。
飞鸟盘旋在头顶的青天之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啾鸣。
皇宫宣武门紧闭,火光冲天而起,杀声震天撼地传来。
定远军与平南军齐齐回都,昔日享誉天下的两支大燕雄师,或许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汇聚在此并肩作战。
面对他们的,是无数身着金甲的禁军与大内侍卫。
宋执事先将一千名禁军弓弩手布置在甬道处,还配合了数量相当的刀斧手掩护,甬道的尽头便是紧闭的宫门,定远军虽然骁勇善战,骑兵却不适合在如此狭小处作战。
容珩一声令下,穆隼带领定远军退下,选择在外围戒备,防止禁军突围。
随即,一身厚重甲胄的少年将军耿恭便举着盾牌,手持长刀,出现在甬道外。
“我若说,或许有另一个世界,我死在了那少年刀下,容珩,你相信吗?”顾澜望着耿恭,轻声说道。
容珩内心战栗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莫名的痛意。
他将顾澜的手紧紧攥在掌心,说道:“我信,但我永远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王旗与“萧”字军旗摇曳在风中,虚空之中,仿佛昔日的平南侯萧敬,与世子萧冽正睥睨凝望,傲视群雄。
无数举着巨盾,浑身覆盖着沉重盔甲的平南军缓缓向宫门处移动,他们每迈出一步,宫门外的地面便发出一声沉重的轰鸣。
那些从未经历过战火磨砺的刀斧手,完全不是平南军的对手,很快便节节败退,金甲破裂,刀斧卷刃,不知过了多久,一些禁军放下手中弓弩,惨叫一声,四散逃去。
攻城的巨木猛烈的轰击着厚重的宫门,一下,一下,发出沉重声响。
顾澜和容珩并肩而立,站在甬道的另一头。
四下涂血,眼前的尸体堆积如山,赤色宫墙被涂抹的更加鲜红,鲜血深深的渗进甬道的每一寸青砖之下,浓烈的血腥气息钻进人的心肺,散发着令人作恶和绝望的气息。
顾澜仿佛看见了,这条甬道的尽头是宫门,是数不清的亡魂哀嚎,亦是一条以尸体堆砌而成的皇权之路。
“仅仅攻进皇宫便如此惨烈,若大军攻城,又该是怎样的情景......是不是皇上也预想到了这一切,昨晚才没有阻止那些百官请严将军开城门?如此,至少能保京中百姓平安。”
苏子霄走过来,忍耐着喉中的呕意,低声说道。
顾澜摇了摇头:“你想多了,容璟心里从未有过百姓,或许他只是知道大势已去,不愿再挣扎了而已,你看,若现在宫门忽然大开,我们是不是都得留他一条性命?又有谁,愿意背上弑君罪名呢。”
苏子霄哑然,再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他攥紧了拳,看向身旁神情坚毅冷漠的王爷,低声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若真的......驾崩了,能够担此大任坐上那个位置的,也只有湘王,难不成让容祁俊那个蠢货登基?”
容珩薄唇微抿,抬起头,望了一眼天空。
那些鸟,究竟是在哀鸣人间的残忍,还是在歌颂自身的自由。
他猜,是后者。
“孤想要的早已得到,何况,除了容祁俊,还有容妙嫣。”
容珩回京后,还未见过容妙嫣一面,即便是昨晚她都没有出现,她,大概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苏子霄瞳孔一震,呆呆的看向顾澜,却见她也一脸平静,仿佛没有听见容珩说的话。
“顾,顾澜,你听到容珩说什么了吗。”
顾澜瞥了他一眼,淡定的附和:“我也觉得还有妙嫣。只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些早。”
苏子霄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复杂的抿住了唇。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选择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地位,却愿意护住这个满目疮痍的天下。
宫门外,厮杀声,求饶声,以及宫人们奔走哭号的声音混在一起,伴随着巨木轰响,声音传至几里。
而皇宫最深处的乾元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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