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初乖乖任由郑锐霖抱着,靠在对方怀里不说话也不动,连呼吸都非常轻缓,像一只小心翼翼的小奶猫。于是郑锐霖也放缓了呼吸,慢慢地跟着他的节奏,温暖的气息一丝一缕地缠绕在他身上,温柔而耐心地随着每一次呼吸安抚他。
两个人仿佛在晨光中静止,时间仿佛也静止下来,变得恬淡安和,唐振凯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由愣了一下。他对郑锐霖搂着自家弟弟的行为感觉非常不悦,但没有当着弟弟的面表现出来,只走到弟弟身边努力放柔声音跟他说话:“宝宝醒了?是不是还很难受?”
纵然唐浩初已经长大了,唐振凯还是会习惯性地叫他的小名,似乎不管他长到多大,在他眼里也仍是小孩子。唐浩初听到声音,微微抬起头看向唐振凯,——抬头的动作非常迟缓,那双原本清亮透彻的眸子只剩一片沉沉的纯黑,外面旭日初升、晨光明媚,他瞳孔里却映不进一点光。
唐振凯心里当即就咯噔一声,脑中隐隐生出不详的预感,却还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尝试着跟弟弟继续说话:“宝宝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哥哥让人去给你买好不好?”
唐浩初很久没见到唐振凯了,本来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仿佛身体里所有和高兴有关的神经都被切断了一样,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开心或者积极的情绪,对自己喜欢的食物也提不起任何兴趣。他想要朝唐振凯笑一笑,喊一声哥哥,却突然觉得头晕恶心,喘不过气来,下意识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抑郁症并不是心理疾病,不是单纯的心情低落那么简单,而是生理性上的问题,——脑内神经元功能缺陷,神经递质浓度低于常人,这种神经系统失调的情况会同时导致身体上的不适,头晕和恶心其实只是最普遍的症状。但唐浩初还是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朝唐振凯露出了一个微笑,可那声哥哥到底没成功喊出口。
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郑锐霖和唐振凯一样察觉到了唐浩初的不对,抱着唐浩初的手下意识紧了紧,直到医生过来做检查的时候才把人放开。面对医生的检查,唐浩初表现得非常配合,没有任何排斥或抗拒,只是太配合了,简直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他的手脚虽然冷得像冰,但烧并没有退,依然高得吓人,需要挂一次吊针才行,护士把药水和针头全部准备好了,郑锐霖见他定定地望着尖锐的针头发愣,长长卷卷的睫毛慢慢地眨着,以为他是害怕打针,忍不住将他重新搂进怀中,温声哄:“乖啊,不怕,没事。”
护士趁着郑锐霖哄唐浩初的功夫托着唐浩初的手将针扎了进去,针头扎进皮肤那一瞬,唐浩初的身体不自觉地颤了一下,然后将脑袋埋进了郑锐霖的颈窝里。
郑锐霖因他的主动接近而心头一动,暗骂自己心动的不合时宜,但这心动犹如火焰,根本不受控制。郑锐霖竭力把不该有的情绪压下去,想着唐浩初果然是害怕打针,心疼地搂着他继续哄:“浩浩不怕,这就好了。”
唐浩初的确在怕,但绝不是怕打针,而是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想要用那根针自残甚至自杀。他在和脑中混乱不堪的绝望和自杀的想法做斗争,几乎用掉了所有意志力,刚才望着针尖发愣,也只是在想它究竟能创造几种行之有效的死亡方式。
比如戳入气管让血液流进肺部,可窒息死亡;戳开大动脉引发大出血,三到五分钟就能失血而亡;或者扎进哑门穴等人体上能够致命的死穴。他比谁都清楚气管、动脉和穴位究竟在哪,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任何东西在他手里都能变成快速有效的杀人工具。
抑郁症是全世界除了癌症之外死亡率最高的疾病,死因几乎全都源于自杀。重度抑郁症患者几乎每天都会冒出自杀的念头,大脑越是聪明和活跃,这种念头反而越层出不穷、源源不绝。
唐浩初到底没有控制住自己,将手背上的针头拔了出来。
之前ct扫描和血液生化检查等各项检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医生喊家长过去讨论病情,于是唐振凯和一起医生走了,见唐浩初闭上眼睛似乎要休息了,急于了解情况的郑锐霖也跟了过去,此刻病房里除了唐浩初之外没有其他人,连护工都不知去了哪里。拔掉针头之后,唐浩初无视手背上不断渗血的针眼,只管死死握着那根针,紧绷的身体显示出他的挣扎,骨节尽白的手指则显示挣扎的程度究竟有多剧烈。
针尖已经对上了手腕上的动脉,他一边想象着把它戳开后血液奔流的畅快一边竭力与之抗争,身体开始紧绷到不自觉地发颤,针尖不知不觉间就刺破了血管。一个针眼显然不够,要在血管上横拉着划过去才行,就在唐浩初准备用力划的时候,一只大手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冲过来将他的手腕死死攥住,声音因极度的惶恐而嘶哑到有些失声:“浩初,你在干什么?!”
来的是程昱。他昨晚在病房外守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走,想要看唐浩初一眼,可有郑锐霖在,根本不可能让他如愿。程昱回去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一大早又急急赶过来,终于没见到挡路的郑锐霖,却见到了让他心脏几乎跳停的一幕,——身为医学院毕业的人,他一眼就能看出唐浩初扎的是动脉。
程昱的手攥得太用力,唐浩初挣不开,于是缓慢地抬眼看向程昱,眼神里充满了淡漠和倦怠。程昱甚至感觉他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血液瞬间凝冻成冰,和那天从t市出差回来发现唐浩初离开之后一样冰寒。
其实那天在t市的时候他就莫名感到一阵不安,合同刚刚签完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原本七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压缩到了五个半小时,车来不及停好就下了车,几乎是飞奔进门。客厅里漆黑一片,和平日里的人不在家不同,屋子空成一团死寂,处处静得可怕,只能听见他急促的脚步和惶然的心跳。他从楼下的客厅又奔到楼上的卧室,打开灯环顾整个房间,却在下一秒愣住了。他这些年送给唐浩初的名表袖扣等礼物一样不少地放在桌子上,摆得整整齐齐,卫生间里有关唐浩初的洗漱用品则通通装在一个塑料袋里,拎着就能直接扔出去,拉开衣柜,唐浩初常穿的那几件衣服不见了踪迹。
程昱随即便拿出手机给唐浩初打电话,按键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甚至抖到快握不住手机。电话没有打通,他在继续打的同时又用座机拨了另外几个号码。
时间还不到凌晨五点,许多习惯晚睡的人此刻好梦正酣,打的另两个电话同样没打通,第三个才有人接。听筒那边的特助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急匆匆地命令自己立刻调动一切人力财力和关系,去机场及车站查人。他的声音也和手一样在发抖,像吃错药般失控地嘶声道:“如果查到浩初登机了,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让人把他拦着!我不管你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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