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咱是老解家跋涉千里,飘落到太康城的最后一口气了。
咱们流浪到太康城脚下的那条生路,都是一位位爱护咱的解家人,一张皮,一架骨,铺出来的。
她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些,但是解蔷问了,家族需要存在么?
解夫人不能让她的女儿觉得,家族就是京城中的党同伐异、拉帮结派者背后的各方势力权贵,家族不应该是冷漠的亲情和炽热的利益。
——你是唯一一个能活下来的孩子了,当解家只剩你一个的时候,就该为你献祭了。
解蔷下意识地摸住心跳的地方,嗓子里有很硌人的硬物卡着,发疼,越来越痛。
解家是什么样的?解蔷早忘记了,那片故土仿佛离她很遥远。
——我,什么也不记得了,逃荒以前的事。
解夫人抹不掉一直流的眼泪,胡乱地说着:“不记得好啊——不记得好啊——”
嫁人了......
解蔷心里难受着,为什么偏偏是她呢?她一直以为,她这条命是完整属于她的,原来不是的。
一半归于解家英灵,一半归于康氏王朝。
根本,没有半点是属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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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中,初十就来了,满城喜气,可见大家都记着这个日子呢。
“你们......怎么把我眉毛剃了?”
“嘶——这毛线绞着好疼,我得让我北旗不听话的刺儿头们都感受一次。”
全福婆婆咯咯笑着:“这叫开脸,新娘出嫁前才用的。”
——这才叫开面啊......太狠了......为什么要对新娘这么狠。
“新郎官儿也要开面么?”解蔷好奇地问。
婆婆和旁边打下手的丫鬟们都笑弯了腰,连说没有。
解蔷心里略有不甘:好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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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皮紧......”
“饿了。”
“现在还不能吃,”解蔷一整天嘴就没停过,给她梳妆的婆婆取笑道,“今儿就是王妃娘娘了,解小姐这是太紧张了吧,一直说着话呢。”
被婆婆喊一声“小姐”,一声“王妃娘娘”,解蔷鸡皮疙瘩都要落一地了。
去过明王府的一个宫女给她收拾好了那一盒桂月赠银:“明王府的桂花开的可好了,大人进了王府,桂花的香气沾到了身上,比贵女们熏的冷香还好闻呢!”
别提桂花了......解蔷眼皮一跳,一提桂花酒想就想起那晚桂树下,那屈辱的一晚,她都不知道怎么找回自己的长短刀,该找谁报仇,但是这个仇她先记下了,只要秦楼还在,总有再遇见的一天,他们来日方长。
思及此处,解蔷勾起唇角,牵出一抹势在必得的自信笑容。
“哎,可真是个标致人儿,小姐跟殿下这么一瞧,还真是有一些夫妻相呢。”婆婆看着镜子,出口的福话没一句重复的,“二位新人一定白头偕老的!”
嗐,解蔷心里默叹,都说百福婆婆的嘴开过光,听得她心里直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