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脸不舒服的宗政正宗,谭倪亚只觉得他有些过于夸张。她略显烦恼地从有着玫瑰浮雕的烟盒中拿出一支细长的雪茄烟,点燃起来。
她之前说的话都令他感到难受。早知道,他应该请她去参观一下他住的那间员工宿舍,那样也许她就不会再有这些想法了。只不过那样,她也许就不屑于见他了吧……事实上,她已经表现出了不屑。
她吐出一口带有醇厚香味的烟雾,淡淡地说道:「你可真是很会演。没想到连这点都和你那父亲一样。」
听到父亲二字,宗政皱了下眉毛艰难开口道:「你觉得我能演什么……反正不管我怎么样你也,不在乎不是吗……你关心的就只有金钱而已……」
她心平气和地听他说到说不下去,不否认地笑了笑,回应道:「你不在乎金钱,你在乎亲人?我应该算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吧,你却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他嘴唇微张,声音明显沙哑地说:「所以说,我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谭倪亚恍然大悟,一脸看透地说:「我好像还没有和你讲过你父亲的事。」说着,她玩味地熄灭了雪茄,开始讲述他们的故事……
「那个人,我刚认识那个人的时候,他只是个穷画家,或者可以说他的一辈子都是那样一个穷人。但是,他却勾引了我,用他那放荡的笑容迷惑了我……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才十几岁,生你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出头。我们两个之间,从未有过婚姻。你不会想问我,为什么还要生下你之类的蠢问题吧?」谭倪亚揶揄地笑道,语气里听不出其它任何情感,她抬眸冷淡地看着无言以对的宗政正宗,继续道:「首先是我不可能去堕胎,其次是我想要生下你。因为这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即使我知道你是个错误、你本就不该出生,但对我来说你还算是有点用处的。至少你的存在可以时刻提醒着我,永远不要再犯这样的一个错误。」
谭倪亚一边说一边继续审视眼前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男孩,看着他和那个男人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庞,就连这心碎时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此刻的她又不得不面对自己曾经深爱过那个男人的事实……
「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你们竟然会长得这么像。我当初确实是为了纪念那个英年早逝的男人,所以才给你取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名字,真没想到你竟真的成了他?我现在看着你啊,就会感到愧疚。是对我家人的惭愧,和对那个男人的内疚。只要是看见你就会令人难受……」
从小到大,宗政曾想象过无数种关于父亲和她之间的可能性,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没有一种是像今天这样的;曾想过要对她说的那些话,也都无法在此刻派上用场……
他低垂眼眸、无所适从地看着地上的一株兰花。感受到的是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他做不到心平气和地听她那些虚张声势的话语;将心比心的话,他也能知道她心里一定和自己一样不会好过,于是他努力地张开口,强迫自己再说些什么……
「我可以理解……」
「不,你不会理解。」
见到他被打断后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女人露出了精致的笑容:「难道在你的心里还把我当成是自己的母亲吗?太可笑了。我从没养育过你,你以前用的一切都是你父亲死后留下来的,我只是在偶尔需要的时候才去看看你罢了。我以前之所以从来不跟你提这些,只是因为我不想多费口舌。我觉得我不说,你也能够明白。今天,既然都说起来了,那就趁机再和你多说几句。你把我当成是亲人吧,可是我一直都有自己的家庭,我从没有把你当成是家庭成员,包括你那个可怜的父亲。当然了,我也不会亏待你,该是你的的,我一分也不会少给你,不管你帮不帮我……」
宗政正宗再也听不进去了,疲惫地站起身来,头晕导致他脚下有一些踉跄;他低着头,嘴角上扬,分不清是自嘲还是自傲。
「至于你刚才说你不是不想帮我,是帮不了我……呵呵,我知道其实你可以的,你做得到,只不过就是不想罢了……」
她说的没错,他就是不想。
他凭什么想呢?
他带着那意义不明的笑意,转身朝门口走去。身后那位,仍旧在那口无遮拦地说着:「你想一声不吭地就这么走了吗?因为我从没有教育过你,所以你就这样没有教养么?」
他搭上门把的手指没有再继续动作,低垂的眼眸却一点点抬了起来,眼神陌生得可怕。
「……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没教养……」
「你说什么?」她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只觉得他突然转身朝她走来的样子有些不太寻常……
「你会生孩子很方便啊,生了之后又不用负责。」
「你可以去找你那父亲负责。」她故作镇定地说。
「那我现在就带上你一起去找他吧……」说着,他站到了她的面前,抓起了她的双手……
他从不是个脆弱的人,但他真的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