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小姐扇了一下午的凉风,那个舒服啊(事后一向温柔沉稳的蕾雪暴走,失手将轩风冻成冰棍,引起大恐慌);第三次是设计卡特和蕾雪这对“恋人”,因为她大小姐爱看文艺片;第四次反正类似的情景已经数不清了。
轩风绽开一朵艳如桃李的微笑,掩嘴娇声道:“讨厌啦,伊莉娜,干嘛一脸防贼似的,我又不会做什么坏事,我可是乖小孩啊。”
才怪。伊莉娜心道,同时暗暗叹息:为什么我总是摊上这种任性的主子呢?像三年前离家出走的希莉丝公主。
“我只是想起后天的前夜祭结束后,城里会召开盛大的烟火晚会,到时,嘿嘿”
原来伊莉娜松了口长气,她早就猜到主子会趁春之祭典的机会大玩特玩,不过烟火晚会本来就是全民开放的,想必这次梅莲可也不会硬将满愿师关在宫里,然而,如果她知道轩风心里另一个算盘,恐怕会当场昏死过去。
轩风不无好笑地瞅着侍女如释重负的神情,内心浮起歉咎:对不起了,伊莉娜,这次我又要害你帮我背黑锅,但我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满愿石的下落一片渺茫,这里除了你谁也不把我当知心人,现在我除了联系上我和邱玲仅剩的同伴,一起筹思善计外,别无他法不是吗?
是你的城主大人先对我不仁,并非我对她不义。
******
其实轩风是误会了梅莲可。东、南北三城虽成功召唤了满愿师,但这“满愿师”一无满愿石,二无能力,根本与圣贤者的预言完全不符。所以目前除了伊维尔伦城主罗兰-福斯已准备好一套充份“使用”冰宿的方案,其他两个——梅莲可和米利亚坦连如何安排自己的满愿师都没有一个定论,只好先供着再说,倒不是存心排斥轩风和邱玲。
而且,此刻的梅莲可正为西部防线的使者,四璧之一的凯伊-威路带来的紧急军情伤透脑筋,那还有空理会轩风?
远在听说贝姆特逆袭西防时梅莲可就心知前线的情形会不妙,立刻抽调了两个军团的步兵,一个中队的骑兵赶去支援,因此她万没料到今日身为前线指挥官的凯伊竟亲自回来求援——那些援兵都去哪了?
“全军覆没!?你是说……两个军团和一个中队全部……”
南城城主有生以来头一次说话结巴,脸色铁青。汇报这个噩耗的人垂着头,看不见表情,但从他压抑的声音,就可以猜到他的脸色一定也好看不到哪去。
“是昨天早晨,我军和敌方的血徽佣兵团在灰水河西岸交战,死伤惨重,多亏援军及时赶到,妮可、蕾茜莉两位军团长不顾己身冲入敌军右翼,使我们得以顺利退到东岸,然而两位军团长本人……光荣就义。她们麾下的士兵都是步兵,虽然柯林中队长尽力掩护,但大多数人还是被西城的骑兵砍死,只有极少部份逃回东岸,而柯林中队长也……”
“混帐西匪!”梅莲可破口大骂,突然,她绞紧的手一松,发现部下话里有问题,整个人跳起来,“等等!为什么是灰水河!?我们的军队已经退到这么后面了?那灰水河西岸的五个郡呢?全沦陷了?为什么?就算六座要塞全被西城突破了,以肯格、诺雷两座要塞的规模,不可能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为什么顶不住敌军,而要退到灰水河,凯伊!”
坐在主君下首左侧的祭司长蕾雪-伊娃以担忧的目光望着这一幕。她第一次看见梅莲可这么愤怒的模样,很为僚友的处境担心。对面的卡特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泄露了相同的情绪。
“不,大人。”凯伊的语气浸饱了疲倦和怆然,“六座要塞已全毁了,包括肯格和诺雷在内,肯格更被天火烧得一干二净,连块瓦跞也没留下。”
室内出现片刻的凝窒,余下三人都一脸不敢置信,反问:“天火?”
“是的。”凯伊打了个寒噤,眼中流露出恐惧,“天火是的,绝对是天火,我从没见过那样的火焰,仿佛来自地狱的红莲之火,却从天上飞下来,一夕之间,哀鸿遍野——我亲眼看见那个男人,坐在西城城主的马背上,他只挥了挥手,足足七十尺高的城墙就像纸糊的一样在火焰中蒸发,鲜红的石头不断落下,将大地化为一片火海,肯格全城几乎是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化为焦土。”
“……”
三声抽气声,许久,蕾雪才惨白着脸颤声道:“是陨石群落术!传说中的禁咒!怎么可能!连公认法力最高的术士赛雷尔也不会禁咒的啊!那是只有上级魔族和龙族才能使用的魔法。要是贝姆特-瓦托鲁帝真的网罗到这样的术士,为何以前没听说过?而且……”而且遇上这样的术士,凯伊也根本不可能有命回来——她硬生生咽下这句话。
凯伊听出她言下之意,没有生气,还笑了笑:“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相信,蕾雪。”
“嗯……”祭司长脸一红,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的确很奇怪,除了肯格是全毁,其它五座要塞只是被破坏了城墙,所以我和芙尔才得以率领残军往灰水河退走,而且之后不止那个术士,连贝姆特-瓦托鲁帝也不知所踪,我们先是和白凤、黑龙两支佣兵团打,接着朱烈斯-桑达的血徽佣兵团也来了,三股合流。我们多数是步兵,失去城墙的庇护,根本不是对手,加上士气也……若非魔法师大队拼命掩护,还有两位军团长的牺牲,西防三万将士的性命早就悉数葬在灰水河西岸了。但很遗憾,即使如此,我和芙尔手上的兵力也只剩下不到三个大队的编制,真的是……损失惨重。”
的确是惨重,而且是惨败。三人心道:三万将士只剩两千多人(注:一个大队一千人,一个团由十个大队组成,即一万人),还赔上十分之一的领土,这样的战果是梅迪城有史以来最惨的一次,都够格编进历史教材警惕后人了,真正唯有一个惨字能形容。但是看凯伊沉痛的神情,谁也不忍心责备他,何况这次战败也不能归咎于他的责任。
梅莲可深吸一口气,压抑下混乱的心绪,起身走下王座,扶起凯伊。
“你无罪,不必再自责了,你和芙瑞尔能平安,就是我最大的安慰了。”
“大人……”凯伊哽咽,双眼浮起一层水雾。
“芙瑞尔还好吗?”
“嗯!我们已经集结起兵力死守住东岸,绝不让那群西匪渡过河,请大人放心吧。我回来期间,相信芙尔一个人也能守住的。”凯伊揉揉眼,坚定地道。梅莲可点点头:“我当然相信芙瑞尔的能力,但问题是——”
“大人,请宽心,尽管不知道原因,但那个术士的确是离开了,不然以他火焰的威力,烧干区区一条灰水河不在话下,现在前线需要的是援军!夺回灰水河以西的领地短时间内是不行了,但东岸无论如何得守住!四月中旬开始就是枯水期,以我们目前的兵力,到时绝对抵挡不住西城的骑兵,这最后的防线一破,横在敌人面前的将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情势将再难挽回!救兵如救火,求大人开恩!”
凯伊再次跪下,梅莲可沉吟片刻,转向在场另一位男性将军:“卡特,你怎么看?”她已经明白凯伊的目的,知他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卡特的个性是你不问他绝不主动,但你一问他一定老实回答,而且从来不说完整:“出动风骑士团。”
“大人,我和卡特、凯伊一个意见。”蕾雪叹息,为心上人的耿直感到无奈。风骑士团是南城最精锐的劲旅,也是梅莲可的压箱法宝,所以若这支队伍也不幸葬送那恐怖术士的火口,南城就彻底完了,到时不用说建言的卡特将背负所有的罪责,被处以极刑。凯伊就是料到有这个可能,才吞吞吐吐不肯说明白,虽然他是情有可原,蕾雪还是怨他欺负老实人,凯伊被她瞪得满脸通红,想了想,他抬起头,用豁出去的口吻道:“恕我直言,大人,唯今之计,确如卡特所言,只有出动我们最强的军团,打西城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我们刚打了个败仗,士气正弱,也需要强大的援军让士兵们吃一颗定心凡。西城的骑兵确实勇悍,没了城墙,我们的士兵不是对手,只能从别的地方取胜——从兵种!从实力!众所周知枪兵、弓箭手克骑兵,但我亲眼见识过西城骑兵的速度,普通弓箭手在他们面前发不到两轮箭就被踩平了。这点诺因城主做得比我们好,他的弓骑士团能发能逃,但我们没有,我们只有大陆最强的枪骑兵团——风骑士团!”
梅莲可忍不住一笑,她这两个部下,一个伶牙利齿,一个嘴笨口拙,真是天生的好搭档。她思虑良久,颌首道:“好,我同意出动风骑士团。”
凯伊大喜过望。卡特起身,行了一礼:“属下请缨指挥,望大人准许。”
“卡特!”蕾雪失声惊喊。凯伊一呆。梅莲可挑了挑线条娟丽的眉毛,不怎么意外地道:“你可想清楚了,卡特?风骑士团让你们任何一人指挥都没有问题,但你应该明白,这是凯伊挽回名誉的机会。”
“我并非——想抢凯伊的功劳。”卡特困难地选择词汇,“如果凯伊不同意的话,我就收回这个提议。我只是想凯伊、芙瑞尔,还有那些士兵经过这么多天的作战,一定很累,需要休整,要他们继续作战,太辛苦了,所以才——而且,凯伊和芙瑞尔三天后要举行婚礼……”
“对了!你和芙瑞尔三天后要结婚!”梅莲可和蕾雪异口同声。凯伊红着脸摇头:“没、没关系,我和芙尔商量好了,延期……”
“这等喜事,怎可延期!好,你立刻把芙瑞尔叫回来准备婚礼事宜,卡特率领风骑士团暂代前线指挥,直到你们度完蜜月!”梅莲可敲案道。
卡特领命,凯伊却犹豫不绝:“这对大人的体恤属下粉身难报,但儿女私情,岂可与军机大事相提并论……”
“行了行了。”蕾雪笑道,“芙瑞尔等你也很多年了,别让她再等下去,前线交给卡特,不会有问题的。”说着,她纯蓝的眸子浮起一抹失望,因为她一直期待着和卡特一起逛烟火晚会。
梅莲可漾开温暖的笑意:“没错,多亏卡特提醒,不然我真是对不起你们俩。凯伊,不用内疚,军机大事固然重要,也不能用个人的幸福去填,而且前线的将兵也的确需要休整,为了明日的胜利,充足的体力是必需的。”
凯伊红着眼点点头。
“蕾雪,你也去吧。”
“咦,我?”蕾雪惊喜不已。
“嗯,那个术士,我很介意。虽然以你的实力可能不是他的对手,但我需要一个人把情报带回来,我相信这你一定能办到。”
蕾雪会意,脸色刹时变得雪白,声音也变了调:“大人,我……”
“蕾雪。”梅莲可沉下脸,语气也变得严厉,“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你很残酷,但这是你应尽的责任。一个禁咒级数的术士已不单是我城的威胁,而是全人类的敌人,偏偏我们首当其冲,唯今之计只有让其它三城也动起来,不能让他们报着袖手旁观的心态,要知道兔死狐悲,今天我们垮了,明天就轮到他们。我怀疑那个术士是血魔,现在只缺证据,一旦证实贝姆特招搅了世界头号罪犯,不愁西城不成为全世界的公敌,也不愁强大的援军不来——现在,你明白自己的任务有多重要了吗?”
“是。”蕾雪平静以应。梅莲可心下雪亮:如果卡特在这场战争中牺牲了,蕾雪会把情报带回来,然后就自杀吧。但她嘴唇嗡动,一句劝说的话也说不出来。祭司长的眼神明净宁定,灿亮遥远如月沉潭,神情清朗,一往无悔,她的决心已定,绝无挽回,再瞧卡特,也是一样的淡定决然,她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大人。”凯伊打破沉默,他也看出两个僚友的打算,既惶急又不解,“为什么?为什么要蕾雪牺牲?我们有满愿师不是吗?她可以打赢那个术士!”
一片苦笑声,连一向面无表情的卡特嘴角也牵起无奈的波纹,看得凯伊一头雾水。
梅莲可叹道:“凯伊,你是我最信任的部下,我也不用瞒你,轩风她,没有任何能力,她只是个普通女孩。”
“什么!但圣贤者的预言——”
“谁晓得那预言何解!”梅莲可有些失控,但她很快就约束住自己,重新戴起上位者优雅泰然的面具,“我询问过赛雷尔,他也不知情,只说圣贤者的预言大概还需要某个契机才能实现,所以在那一天之前,我不能让轩风遭遇任何不测,总之暂时不要对满愿师报以希望就是。”
“这样啊……”凯伊面露失望。
他的反应早在梅莲可的意料中,她真正担心的是前线将兵知情后的反应,沉吟片刻,她转向祭司长:“蕾雪,若有人问起轩风,你一律答说她正在寻找满愿石的下落,没空管俗世的事。”蕾雪领明。
年轻的城主暗暗叹息,己城满愿师的处置一直是她头痛却悬而未解的难题。曾经她想仿照罗兰的做法,塑造一个政治偶象出来,却因轩风的不配合而夭折。那个少女虽然看起来像个好摆弄的大家闺秀,其实性格极为独立自主,根本不肯乖乖照着周围人的要求做,反而将服侍她的人吓得不是心脏衰弱就是胃溃疡。但如今都上了贼船,梅莲可也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想到这,她甚至羡慕起失去满愿师的中西两城,而且他们还身在福中不知福,成天叫嚣着要逮捕犯人,眼红人家有满愿师就我没有。
梅莲可收敛心神,和三名部下讨论出兵的一些细节问题,完事后,体谅凯伊远来辛苦,她让卡特带人下去休息,留下蕾雪商量后天春之祭典的种种事宜。魔导国已经历了四个荒年的摧残,每年的春耕秋收对人民越来越是重要,而起鼓舞作用,向春之女神祈祷丰收和平安的春之祭典,自然就成为全国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何况这次祭典还赶上一场婚礼,更要办得热热闹闹、喜气洋洋了。
话说准新朗和僚友并肩走出正殿——
“对不起,卡特。”
“……”
凯伊注视友人平凡朴实的脸庞,绽开爽朗的笑意:“别误会,不是兄弟我跟你客气,这么多年来,我和芙尔守边境啃粗粮,跟西城没日没夜地干,老实说心里很不平衡,所以这次回来前我就决定,就算你不愿意,也要想法和你换位,我和芙尔在上界享清福,轮到你去边境吃苦。”
卡特笑了笑,仍是不说话。看到他真诚温暖的笑容,凯伊轻咳一声,勾住他肩膀,微微脸红地道:“可是呢,我没想到你这么有义气,咱们自家兄弟,这里就不谢了,但那声道歉我却不能省……”
“蕾雪能理解的,凯伊。”卡特完全明了友人的言下之意,拍拍他肩。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凯伊松了口长气。
“倒是不能喝到你和芙瑞尔的喜酒,我才应该说声报歉。”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凯伊大笑,勾着友人走下阶梯,“咱们这就去酒馆,喝个不醉不归!天晓得我多怀念上界的果子酒!在那鬼地方,除了马尿你连一滴酒也找不着,我都快变成苦行僧了——记住啊,兄弟,一定要带箱美酒过去,这是为兄过来人的忠告。”
******
北城埃特拉-上界——
向城主米利亚坦-欧斯达报告完战果并领到半个月的假期后,青龙骑士巴曼立即飞奔回军官宿舍看望自己的宠物和盆栽,却撞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朵琳……公主?”
巴曼揉揉眼,才确认那伫立窗前,身穿印有芙蕖图案衣裙的婀娜女子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心口一热。
波斯猫从松开的臂弯间跃下,踱至主人脚旁,亲昵地叫唤;洁白的风信子像拥有意识似地,随风轻摆,欢迎久居在外的主人终于归巢。
“巴曼,你回来了。”
女子的声音,轻轻柔柔的,纤白的手指缓缓移动,将一只铜制的水壶小心地搁到阳台上。她的笑,也轻轻柔柔的,宛如沾上露珠的月季,清雅温婉。
巴曼这才想起君臣之礼,慌忙跪下:“参见公主!”
“快请起。”朵琳上前扶起对方,微嗔一笑,“你我都认识那么多年了,还这么多礼,要我说,我一个女孩子家,擅自跑进男生的宿舍,才叫真正的失礼呢。巴曼,你怪不怪我擅闯你的房间?”
“不!”巴曼冲口道,“公主特地为我照料沙耶和风信子,我感激都来不及了,岂来责怪!只是公主的名节,我那个,我……”他越说越是手忙脚乱,辞不达意。
朵琳忍俊不禁地听着,突然注意到对方手里的物事:“这束花,你还留着?”
“啊,是的。”
“瞧你手劲重的,都捏坏了,来,给我找个花瓶插上。”
巴曼一霎不霎地凝视那抹忙碌的身影,只盼时间就此停住,永不流动。朵琳轻抚有些焉黄的花瓣,轻唤道:“巴曼。”
“是?”青龙骑士收回遐思,垂头恭谨以应。
“……”朵琳却迟迟不作声,仿佛在犹豫什么。
“公主,你有心事?”巴曼这才发现朵琳平日明亮的双眸愁云深锁,心一紧,关怀地道,“若不介意,臣下愿为你分担。”
“谢谢你,巴曼。”朵琳开怀一笑,整个房间一下子亮堂起来。巴曼被这夺目的美貌慑去心神,一时无法呼吸。
“……我好烦恼,又不好找别人商量,贤者大人公务繁忙;小玲忙着回信给南城的满愿师,况且她是外人;哥哥们我一个也不信任……巴曼,幸好你回来,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朵琳的眼眶浮起大片水雾,吓得巴曼心跳加速,正想上前为她拭泪,听得一个哀怨的声音一字一字道:“父亲大人他,要我马上嫁人。”
犹如九万个雷打在头顶,青龙骑士顿时失去思考能力,房间里好像有十万只蜜蜂在嗡嗡飞舞。膝盖一软,巴曼硬是挺住,问道:“谁?”嗓音沙哑,干涩得像晒了几百年的粘土板。
“道格拉斯将军。”泪水终于扑簌簌掉下来。
巴曼深吸一口气,勉强压抑住混乱的心绪,他看出朵琳对这场婚事也是不怎么乐意的样子,内心浮起一丝希望:“你不愿意?”他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对方摇头,那他的心会当场碎成一地。
朵琳点头,吸吸鼻子。巴曼开心得差点没手舞足蹈。
“可是父亲大人的旨意是不可违背的,再说我已到了出阁的年纪,我我并不是讨厌道格拉斯将军,他是很英武很强壮的军人,对我也一直很好,我相信父亲大人说的,嫁他后我会很幸福,可是——可是——”
朵琳凄然喊道:“求你了,巴曼!帮我向父亲大人求情!说我不要嫁,不要嫁给道格拉斯将军!”
巴曼越听越心惊,朵琳不想嫁人他不奇怪,但她会这么激烈地反对就——他很清楚朵琳温顺到近乎盲从的性子,对她仰慕的父亲的决定,她一向是宁可受委曲也照办不误,所以,她如此反常的行为,只代表一个可能:
“公主,你是不是另有思慕的人了?”
年轻的龙将颤声问,不是期待,而是害怕、惊恐,一股比刚才更深刻的绝望包裹住他。美丽的公主苍白的脸颊浮起红晕,过了良久,轻轻点头。
脚,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
“你会帮我吧,巴曼?”朵琳抬眼,希翼地问,丝毫没查觉对方的异样,双眸盛满羞涩和患得患失,以及对视如兄长的人全心全意的依赖。
“……会。”巴曼努力微笑,虽然他的笑容空洞死白。与之相反,朵琳脸上立刻漾开由衷的笑容,灿烂一如鲜花绽放。这笑容是巴曼非常熟悉的,以往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笑得这么开怀,这么甜蜜,这么无忧无虑。
“可否告诉臣下,那人是谁?”
青龙骑士调整呼吸,虽然破碎的心还没拾回来拼好,但在眼前的人儿的面前,他永不会说出一个责备的字眼,他只是用最温柔的语气,不经心地问。
“他是……”朵琳垂下通红的脸蛋,小声却坚定地道,“东城的罗兰-福斯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