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金色的阳光呈线状,从云层的缝隙射出,直直洒落地面,在战士们雪亮的铠甲上反射出七彩的光晕。狭长的山道上,一列全副武装的士兵快步走着,或骑马,或步行,共同的特征是寂静无声,只有马蹄得得的声响震憾地表,掩盖了早起的鸟儿清脆的啁啾。
这支队伍正是米亚古要塞的驻军,奉主帅之命前往南城支援,打离开要塞后,已跋涉了整整五日,剩下的行程大约还有一天半,也就是说,明天这个时候,他们差不多就可以赶到灰水河。只是大多数士兵至今还不知道为何要“支援”南城,因为梅莲可并没有向米亚古要塞发求救信,但他们相信主帅的判断,都默默跟随。
队伍前头,三名骑士呈品字形领队,当先一人身穿蓝纹白底的军服,肩披猩红色斗篷,腰上悬了把全黑的精致长剑,身材纤细,脸蛋清秀,宛如少女。他左后方是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黑褐色的长发高高扎成一束,稚气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紧张和疲惫,穿着一套尺寸不合的皮甲,看起来颇为可笑。少女身旁是个青年,岁数和配剑青年差不多,一袭米色的魔法袍,白金色的短发略为鬈曲,五官极具贵气,双目微合,仿佛梦游,手里紧紧握着一根玉制的法杖,似乎在感应什么。
半晌,他垂下法杖,吁了口气。
“如何?”领头青年立刻转过头,一头半长黑发随着他的动作大幅摇晃,拂过白皙的脸颊,垂落下来,恰好遮住戴在右耳的一枚红宝石耳坠。
“没打起来。”宫廷术士长挥挥手,“至少我没看见血流成河的光景。”他刚刚用的是远视的魔法,看的正是西南两城的动静。
“是吗。”诺因松了口长气,随即又皱起眉,“不对,有问题,一连五天都这样,梅莲可肯定想和贝姆特比拼耐力,逼得他退兵。”
“这不正好,让我们多点时间赶路。”
“贝姆特不会等太久,一方面是怕梅莲可起疑,一方面是堤防我们,他对罗兰-福斯的本领和为人应该也有几分了解,料到他会对我们通风报信。”
“这么说,他今日里就会用动作了?”吉西安咋舌。诺应冷哼:“你派出的使者有去无回,这不是当然的!希望梅莲可那女人走狗屎运,有口气拖到明天。”
“喂,人家好歹是你师妹的母亲,留点口德好不好?”
“她是女人啊,我又没说错。”
“你……唉。”吉西安抚额叹息,一旁的露蒂丝咯咯笑起来。这时马蹄声响,一名骑士从后头追上,先看了眼露蒂丝,再转向诺因,低声道:“殿下,就快到吃饭时间了,士兵们赶了一夜路也很累,可不可以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吃完饭再走?”
“不行!叫他们边走边吃!”
“是。”雷瑟克点头,拉转马首,朗朗道,“各位,就快到目的地了,大伙辛苦一下,今天不停下休息,用点干粮对付过去,等胜利后,再好好犒赏大伙!”士兵们轰然叫好,无一人埋怨诉苦。
吉西安斜睨诺因:“听见没,这个就叫作说话的艺术。”
“和我说的有什么不同吗?”诺因好纳闷地眨眼。
对牛弹琴。吉西安转过头,放弃了。露蒂丝笑得弯下腰,好半晌才直起来:“诺因哥哥和以前完全一样呢。”
“也就是完全没有进步。”
“是啊,吉西安哥哥好可怜。”
“我还好啦,最可怜的是你老哥,成天帮他收烂摊子。”
“喂!你们当我不存在啊!”诺因大喊,神情忿然。吉西安和露蒂丝装作没听见,依旧凑在一起咬耳朵:“露蒂丝,给你个忠告,和这种幼稚的男人谈恋爱是没有前途的,还是快快回心转意,投入我的怀抱吧!”
“你想被雷瑟克掐死吗?”诺因凉凉吐嘈。吉西安一窒,下意识地摸摸颈项,对友人的妹妹陪出笑脸:“呃,露蒂丝,你吉西安哥哥是个花花公子,不想耽误你的前程和幸福,你还是继续缠着这个白痴家伙吧。”
“哼。”诺因被胜利的快感冲昏了头,忘了他曾被露蒂丝缠得多么头痛。
露蒂丝一言不发,脸色阴晴不定。突然,她探出身,靠近吉西安,一边注视诺因的背影,一边小声道:“吉西安哥哥,我问你件事。”
“嗯?”
“我哥哥一直不回家,其实是不是为了诺因哥哥,而不是工作?”
“这个……”吉西安愣了愣,苍蓝色的眼珠一转,浮起一个促狭的微笑,“猜对一半。”
一半?露蒂丝皱眉,闷闷地道,“那一半还是为了工作咯?”吉西安摇摇食指:“不不,是为了一个人,加上殿下,你哥为了两个人拼命工作。”
“什么人?”露蒂丝追问,“告诉我!另一个人是谁!”吉西安看看诺因,露蒂丝会意,举手做发誓状:“我保证,绝不说出去。”吉西安这才笑了笑,轻点她鼻尖,公布答案:“你的未来大嫂。”
“啊——”
露蒂丝的尖叫响彻整座青蓝山脉,激起阵阵回响。
******
灰水河的局势进入了一触即发的状态,即使不敏锐的人也能清晰地感到弥漫在空气里,让人心脏痉挛的紧张氛围。
自梅莲可下定决心按兵不动起,两军就屏息静气,维持着薄冰上的和平,但明眼人都知道,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多少波涛汹涌的乱流。
南城屡屡挑衅,西城却始终不动如山,梅莲可因此更加肯定自己的的猜测无误:敌军果然有意引她们出击,又在计划失败后,保存实力,肆机逃跑。另一方面,贝姆特也对梅莲可的镇定功夫感到少许意外,撤走部分兵力,确有引诱梅迪军来犯的意图,没想到梅莲可竟不上当,不过也没关系,他布下的局本就不止一个,南城已进入圈套,差的只是破灭的时机延后几天罢了,只是,他手头的时间也并非无限。
“首领,我们的探子又抓获一名卡萨兰的信使,正严加拷问。”
月影佣兵团长克劳德走进帅帐,低声汇报。
“嗯。”贝姆特专注手里的地图,没有抬头,沉吟片刻,他招招手,示意对方走近,“克劳德,你认为卡萨兰军赶到这里,最快需要几天?”
克劳德想了想,谨慎地回答:“保守估计,起码也要一星期。从米亚古要塞到这里最近的一条路是经由青蓝山脉到紫月森林。这两处一陡峭、二险恶,没七天时间绝无可能穿过。而且大军远行,诸多不便,时间只会多,不会少。”
贝姆特淡淡一笑:“我本来也这么想,可是你看,这两天我们总共抓到多少信差?虽然一人的脚程无法与大军相比,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绝不能小看德修普的速度!”
“首领的意思是——”
“提前计划!今晚和敌军做个了断!”贝姆特铿锵有力地道,灰眸射出无人能正视的锐光,克劳德不由得挺直背脊,肃然道:“是!”
“还有,吩咐你的手下一定要全神贯注,一旦漏住一个信使,整个计划就全毁了。”贝姆特慎重交待,“再叫夏亚在紫月森林的出入口多设点魔法屏障。”
“是,首领还有其他指示吗?”克劳德一一谨记后,恭敬发问。
贝姆特面露犹豫,像在思考什么难解的问题似地,半晌摇头道:“没了,你下去吧。”目送部下离去的背影,他的双眼浮起少见的迷惘,他本想叫克劳德将达留恩和莱拉的队伍调去紫月森林,以策万全,但今晚的伏击也需要足够人手,而且已经安排妥当,若临时变更,只会自乱阵脚,但是,诺因的机敏和难缠又是绝不能小觑的……
卷起地图,贝姆特拎起配剑走出帐子,对两个欲待跟上的守卫道:“我想一个人走走,很快回来。”守卫们虽不放心,也只好眼睁睁看着他策马驰远。
甫出营区,一股混合着草木清香的和风迎面吹来,令青年精神一振,委决不下的难题迎刃而解:事情总得一件一件来,如果放不下这头又担心那头,倒可能闹得两头空,还不如专心应付接下来的战事,紫月森林交给夏亚,他的能力绝对值得信任……对了,树林不利魔法师和骑兵发挥,与其让他们傻傻地等,还不如派弓箭手和少量步兵在林里埋伏,事半功倍——就这么办!
理清思路,贝姆特心请大好,这才发觉不知不觉来到了河畔,对岸随风摆荡的芦苇,高耸的塔楼清晰可见,南城的营区倒看不大清楚。他跳下马,牵着缰绳穿过大片芦苇,踩上铺满各色鹅卵石的河滩,无视南城哨兵火辣辣的瞪视,好整以瑕地蹲下来喝水,一副有持无恐的模样。灰水河的宽度是弓箭射程的两倍,只要不到河中央,就不会有危险,平时西城的士兵也总是大咧咧地在河边脱得赤条条地饮水冲凉,南城的女兵们喝骂无用,只得远远避开,来个眼不见心不乱,贝姆特此举不过是小巫。
蓦地,他感到一道特别的视线盯着自己,抬起头,不期然与一双剪水秋瞳对个正着。
黑色的眼珠,又不是纯黑,带点棕色,宛如成熟的坚果颜色,瞳仁倒是深邃乌黑有如真正的黑曜石。这样少见的眸色,在贝姆特记忆里,只有一个人拥有,就是他的劲敌,死亡佣兵团长休得斯。但是,休得斯的眼睛就像地狱的真实投影,充满最深刻的绝望与窒息。而这双眼睛没有沾上一丝战场的惨酷,却也不是不谙世事的纯真,硬要比喻的话,就像一头母鹿,坚定、温柔、机警、聪慧。贝姆特敏锐地注意到这双眼的深处隐隐流动着抑郁的波动,仿佛正压抑什么,又似在呼喊什么,宛如——困兽。
他感到一丝好奇,细细打量对方:洁白的瓜子脸;尖尖的下巴似乎告诉人们她的倔强;斜飞的柳眉蕴含成熟的妩媚;秀致的五官神彩飞扬,显出旺盛的活力;身穿嫩绿窄上衣和墨绿长裙,看得出做工很好;一双白里透红的玉足浸在水里,好玩地荡着。
“扑!”看到这里,贝姆特头一个反应是吐出嘴里的“洗脚水”,还不慎呛进气管,咳得差点断气。他狼狈地抹去嘴边的水渍,端正的脸庞涨得通红。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来。
“你们天天请我们喝洗澡水,现在我请你一杯洗脚水,应该不算过份吧。”柳轩风带点挑衅地笑道,一半是真的报仇,一半是看对方的反应很好玩,忍不住出言逗弄。
“彼此彼此,你的脚也沾上我的口水了。”贝姆特镇定下来,悠然反驳。
轩风没有生气,反而高兴起来,之前她也遇到几次相似的情景,那些西城士兵一律“臭婊子!”,“臭娘们!”地乱骂,佐以拔刀威喝,让她对西城男人的品质素养失望到极点,今天总算碰见一个有教养的西城男人,不错不错,西城的未来尚有救,不过,他的肚量还嫌不够。
“喂。”她熬有其事地摇摇食指,“合格的男士,是不会和一位淑女做口舌之争的。”
贝姆特翘起唇角:“淑女会在男子面前裸足吗?”这小妮子一定不是南城人!不然哪会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他这个侵略者斗嘴闲聊,而且连他的身份也看不出,不是南城人却在南城的阵营里,莫非——
“你是满愿师?”
轩风一震,冲口道:“不是!”难得碰上一个不认识她又言谈投机的人,她才不想暴露身份。在营区里她受尽拘束,只能趁好容易偷溜出来的一点闲暇时光尽情呼吸自由空气,稍稍排遣寂寞,眼前的男子是天上掉下来的聊天伴儿,她可不想吓跑他,最好还能交个朋友,在这个世界,轩风目前的朋友连十个手指都不到。
“哦。”贝姆特挑眉。的确,满愿师不会一个随从也不带,可是看她一身好料子的衣裳,实在可疑,难道她是梅莲可那个翘家的女儿?
“老兄,盘问女士的来历是很失礼的行为。”轩风教训他,顺便岔开话题。
“我以为请教陌生人的大名是最基本的礼仪。”贝姆特似笑非笑。轩风词穷,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算你有理,我的名字是伊莉娜,你呢?”对不起了,伊莉娜,但我的名字太有名了,只好借用你的。
“伊莉娜?”贝姆特一愣,绽开一个奇异的笑容,“你叫伊莉娜?”
“是啊,怎么了?”轩风感到一丝异样,却说不清是哪里有异。贝姆特的表情很快恢复正常:“没有,只是觉得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我叫……”
“满愿师小姐!!”
背后传来的尖锐大叫打断了青年的语尾,轩风懊恼地转过头,果见梅琳一手押着伊莉娜,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后头跟着其他祭司,但是她们的目光不是射向她,而是牢牢定在对岸的贝姆特身上。
“贝姆特-瓦托鲁帝!你这该死的强盗头子!想对满愿师小姐做什么!?”
轩风震惊地回过头,大睁的眸写满不信:贝姆特-瓦托鲁帝!他竟然是西城城主,梅莲可的头号敌人!
“我想勾引她,绑架她,把她卖到国外去。”贝姆特懒懒地道,缓缓起身,半眯的灰眸透出不甚认真的嘲讽,“这么说,你们满意了吗?”
“大胆!居然对神的使者无礼!”
连玩笑也听不出来,真是一群无趣的老太婆。贝姆特和轩风一同叹息,只不过一个觉得无聊,一个感到丢脸。
梅琳高喊:“贝姆特,你得意的日子不多了!识相的,就马上夹着尾巴逃跑,滚回老家啃树皮!不然这条灰水河就是你的埋骨之所!”
“丧家之犬的远吠。”
贝姆特淡然一笑,背转身离去,从容的气度令众祭司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轩风追上半步,一句呼唤滑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本来梅琳等人没来的话,她想约对方今后在老地方见面,可是现在,一切希望都成了泡影。
失落感泉涌而上,少女怔怔望着对方愈走愈远,恍惚间,觉得青年灰色的斗篷在风中翻飞的姿态说不出的飒爽磊落,就如同无拘无束、翱翔九天的苍鹰。
******
当夜,金轮月和银心月都藏在厚厚的云层后面,群星无影,压倒性的黑暗支配大地,灰水河的水黯淡如墨,缓缓流淌,反射出两岸寥寥无几的篝火。
南城的骑兵们左手握缰,右手持枪,安静而笔挺地站在黑夜里,连呼吸的频率也接近一致。他们都感到对岸不同寻常的静谧,也知道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
连续几天,梅迪军遵照主君的指示,白日按兵不动,一入夜就结队渡河,与迎击的隐捷敏亚军浅战片刻,便即返回,如此反复多次,直至黎明。这么做,一是防止敌人趁夜溜走,二是疲兵。西城粮食吃紧,若晚上也睡不好觉,绝难久支,果然,不出六日,就撑不住了。
轩风身穿专门订做的锁子甲,骑在一匹黄棕马上,站在大军的最后头,身旁围着几十名精锐战士,以及贴身侍女伊莉娜。今晚的战事梅莲可认为胜券在握,便没让她像以往一样待在营地睡觉,初次把她摆上战场,装作祈福的样子。但是,轩风回忆白天贝姆特的神情,总觉得不像一个要连夜逃跑的人。梅琳等人一口咬定他是装腔做势,强充面子。轩风虽不以为然,但也不好跟她们辩,她自己都已经被训得头皮发麻。
梅莲可屹立阵头,身披亮红战袍,灿银头盔的穗带随风飘舞。她缓缓拔出腰间的洗月刀,周围的战士随着她的动作绷紧了身体。
“开始渡河!”
总共一百只号角同时吹响,打破虚伪的平静,梅迪军排着整齐的方阵前进,以万夫莫挡的气势跃入灰水河,数万只马蹄踏起扑天的水花。
梅迪军分为前锋和中军,左右两翼,以及五千名预备兵力,是相当传统的阵形,左翼两万五千名将兵,由四璧之一的凯伊率领;右翼也是两万五千人,指挥官是凯伊的妻子兼同僚芙瑞尔;前锋和中军由梅莲可亲自统帅,总数三万;预备部队则由另一名南城将军卡特领兵。
以梅莲可为首的前锋一路无阻地上了岸,纵马前驰,在一道木栅前止步,借着火把的光芒,众人勉强看清了西城的营区,只见无数军帐在昏暗中如鬼影幢幢,篝火旁空无一人,整个营地静得可怕,没有一点人气。
“哼,果然逃走了。”梅莲可嗤鼻,看着面前长长的深壕和好几排坚固的木栅,信心更炽,大声道:“西匪逃不远!马上把壕沟填平,木栅劈开!注意可能有其它陷井!”几队仆兵依令背着早就准备好的沙袋冲上去,迅速将壕沟填平;斧步兵跟着上前,劈里啪啦地砍出几个可容大部队通过的缺口。确认没有其它障碍后,梅莲可率领部队缓缓走进西城的营区。
此刻梅迪军的前锋和两翼的泰半已经登陆,剩下的部队刚刚越过河中央,几星火花在黑夜里迸响,是随军魔法师施放的火焰魔法。火团在空中划过灿烂的规迹,引燃附近的帐篷,熊熊的火苗不多时就将单薄的帐布和木材支架烧得一干二净。
远远看见这幕的卡特暗暗摇头,知道主君这么做并非出于谨慎想确认帐里有无埋伏的西城士兵,而是纯粹的泄愤,不过他也理解她的心情,隐捷敏亚军在南城境内烧杀掳掠,无恶不做,相比之下梅迪军烧帐的行为算是很可爱的报负了,只是,还是稍嫌孩子气了点。
梅迪军似乎烧发了性,不仅魔法师,士兵们也纷纷投出手里的火把,数千座帐篷转眼烧了起来,红艳艳的甚是好看。反正是在河边,众人也不担心会酿成火灾,然而,异变陡生,几座烧着的帐篷颓然倒塌时,突然轰的一声,爆出冲天怒焰,火势在顷刻变大变猛,由火团变作火墙,迅速漫延开来,引燃百多米处一座同样做了手脚的军帐,又生出数道火墙……仅仅几秒钟时间,数以百计的火墙就插天而起,将梅迪军围困其中。
隐捷敏亚军的战术非常巧妙,他们在营地了挖了几百条浅沟,灌入油脂,在交叉处搭起装满易燃物的帐篷,准备在梅迪军深入营地的时候引燃,却没想到梅迪军自己放火烧帐,引起一场超大火灾。
惊叫四起。陷入恐慌的战马长声嘶鸣,踢动四肢,将骑手颠下地来,更有疯狂乱冲的,连人跃入火墙化为燃烧的灰烬。到处是浓烟和惨叫,皮肉烧焦的臭味弥漫在空气里。梅迪军被火墙切割得七零八落,完全失去联系,还没从火焰的打击下回过神,另一波突袭就从天而降。
埋伏多时的西城弓箭手于火场外现身,发动飞箭攻击,一支支箭矢像场豪雨,对着火场里的南城军倾洒而下,人和马的悲鸣此起彼伏,一眨眼,梅迪军就失去以千为单位的兵力,由于火焰的阻隔,南城的士兵们无法退避,只能高举盾牌抵挡第二波箭雨。
梅莲可咬牙切齿,娟秀的脸庞被火光与怒气熏得通红。她连忙下令身旁的魔法师赶紧灭火,聚集起左近的风骑士团成员,试图突破火焰的包围。她们成功地冲过好几道火墙,直到一枚硕大的橘色火球呼啸而下,炸开一堵足有十公分宽的巨大火墙!
隐捷敏亚大神官夏亚-典恩垂下手,松了口长气:“呼!差点就来不及了。”一旁,西城城主贝姆特-瓦托鲁帝与诸将面露苦笑。
虽然火墙阵成功地困住了梅迪军,却与西城的计划有点出入。原本贝姆特是想等两翼和中军都进入营地,再命令弓箭手发射火箭,引燃火线,没想到南城军大肆焚帐,提前发动陷井,幸好梅莲可和她的本阵已悉数入觳,两翼的指挥官也在其中,余下的部队群龙无首,不难摆平。
贝姆特向克劳德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点燃一直拿在手里的竹筒。但闻一声清亮的啸音,竹筒直冲天际,砰地炸得四分五裂,在漆黑的天幕绽开绚丽的火花。
轰隆隆——奔腾的马蹄仿佛九天的雷霆,震憾人心。大气突然充满浓重的杀意,连大地也承受不住而开始颤抖,一股战栗感袭上每个南城士兵的心头,隐藏在暗夜里的隐捷敏亚军出动了,如同脱缰的野马,一口气冲杀出来。澄亮的刀锋反射着火光,像极了鲜血,映出战士们渴血的**。
急欲冲入火墙救人的梅迪军看着这支如潮涌来的大军,根本来不及反应,左翼就被铲平。刀枪与盔甲激烈互撞,迸裂的甲胄下飞溅出如瀑的血液,长枪折断,盾牌击飞,断裂的四肢在空中飞舞,哀鸣的人体从马上不断滚落,腥血混浊了岸边的湿泥,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
隐捷敏亚军彻底展现了大陆第一战士的威名,以令人惊叹的勇猛和速度剖开梅迪军。风骑士团虽然也是支精厉强悍的队伍,但在失去三名指挥官的情形下,无法有效地应对结阵,只能各自为战,被迫付出庞大的流血牺牲。
身后的惨叫引起梅莲可的注意,她转过头,透过火墙看见自己的部队遭砍杀、不断后退的景象,惊诧得瞪大眼,待两面被风吹得鼓起的旌旗映入眼帘,她恍然大悟。
炎狼和金雀花!原来……火攻和弓箭不是阻止我们追击的障碍,而是隐捷敏亚军用来一网打尽的陷井!一开始,我就完全中了贝姆特的计!
如今懊恼也无用,梅莲可放弃冲出火墙,放暗号要外围的部队停止后撤,全力将隐捷敏亚军赶进火场。接令的梅迪军停下脚步,奋力前冲。在拼死的反击下,炎狼佣兵团和金雀花佣兵团压力陡增,队伍也出现少许凌乱,就在这时,黑龙和白凤两支佣兵团从相反方向杀过来,未到先射。虽然在黑夜里弓箭的准头不佳,但梅迪军的阵形被挤压得异常紧密,造成的伤害就非同小可。在惊呼和惨叫声中,剩下的南城士兵慌忙稳住阵脚,想迎战突然冒出的敌人,但已经迟了,隐捷敏亚军的攻势如暴风,如闪电,转眼杀到,轻易踢散梅迪军薄弱的防御。由于这波攻击来自右方,南城士兵们下意识地往左回避,可左面的士兵也被重整阵势的炎狼和金雀花逼得节节败退,不知不觉退到河畔,两者挤成一团。隐捷敏亚军趁机汇流,结成一股钢铁巨流,不容反抗地朝无路可退的梅迪军挤压过来。
南城一方只好纷纷跃入河中,留在岸上抵抗的士兵越来越少,眼看梅迪军的阵形就要崩溃,变故又起,十一道晶莹的蓝光从灰水河东岸射来,汇聚成一颗巨大的水球,停在火场上方,豁然爆裂开来,瀑布般的水流委迤而下,不偏不移地浇在火上,但闻哧哧连声,青烟直冒,所有的火墙刹时熄灭。
水系究极魔法——[水法轮转]!
“夏亚!”见火被扑灭,贝姆特皱了皱眉,呼唤身旁的大神官,夏亚反应也不慢,会意地点点头,双手搭在胸前,结成山一般的手势,口中飞快吟出一串魔法咒文:“从彼方来,还彼方去,闪耀的光芒啊,化为无坚不摧的箭——光歼破弹!”话音刚落,一道雪白的光束沿着蓝光来时的规迹激射而出,瞧见这幕的南城士兵纷纷惊呼。
不用说,扑灭火焰的正是十一位高阶祭司,但这么一来,也暴露了她们的位置,加上水法轮转施展不易,她们想避也无力可避,眼睁睁地看着光弹从天而降。
爆炸声震憾了每个南城士兵的心灵,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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