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的人,江渊下意识地垂下头,向后退了几步,心中惟愿眼前的人没注意她。
江裴安从二楼雅间下楼梯时,便扫到了楼下的江渊。
见她刻意回避他的样子,江裴安在心底讪笑。
江渊见他离她越来越近,显然他还是注意到她了。
她暗自拽了拽衣角,认命般地上前向江裴安规矩行礼:“二皇子殿下。”
江裴安本有意装作没看见江渊,从她面前擦身而过的。见她自己主动上前行礼,便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盯着她。
见她低垂的睫毛微颤,江裴安不由地向她走近了些。
“长明啊,本王可记得你以前都直呼本王名讳的,怎么如今这般规矩有礼了?”江裴安微低下头,眼有打趣之意地俯视着江渊。
听到江裴安这般回应,江渊瞬地抬起头望着他,面有惮色。
江渊本是长相明艳的皎皎美人,她此刻用一种畏怯无辜的眼神望着他,倒是显得楚楚动人。她眉眼天生带媚,朱唇玉颜,五官如画般精致。当年那个聒噪缠人的小丫头终长成了如今这般天仙似的模样。
江裴安盯着她,如墨的双眼中有微光闪烁。
“长明,你很怕本王?”他眼神犀利地审视着江渊脸上的每一丝表情的变化。
当初那个缠在他身后,总是直呼他名讳的小丫头自从那件事过后,便开始刻意回避他,疏远他,甚至慑惧他。
江裴安嘴角勾起微有无奈的笑意,很快便又转为冷意。
“殿下,长明没有害怕殿下,长明只是敬畏殿下。”江渊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道。
如果说面对皇上,太子,江渊是敬畏的话。那么面对江裴安,她是心怯的,不想招惹的。
“敬畏?”江裴安哼笑出声,摇了摇头。
随即,他恢复了以往的神色,目如深潭,面若冰霜。
他睥睨地俯视着江渊。
江渊只觉此刻内心异常难熬,她正在努力地想接下来怎么面对他。
江裴安却自己突然转身离开了。
见人离开,江渊这时才在心底重重地松了口气,因为刚才自己神经过于紧张,全身紧绷着,此刻她只觉得身子有些疲软。
云竹扶着她到了靠窗的座上。她从窗户口望着江裴安离去的背影,不由地陷入沉思。
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在她还是个孩童的时候,她经常出入宫中。皇上有八个皇子,这几个皇子中,江渊最喜欢的便是江裴安。
江裴安自小便是这般孤僻冷漠的性格,自小便用这般冷森的表情示人。所以大家对他有所畏怯,都对他恭敬有礼,却又与他保持距离,不爱与他玩耍。
唯有江渊,总是跟在江裴安后面,缠着他陪她玩。不管江裴安用怎般表情吓她,怎么烦她,吼她,她都当作无事发生般地缠着他。
她是唯一一个不管在什么场合都直呼他名讳的人,她总是不厌其烦地一口一个“江裴安”地喊着。
她也是唯一一个,可以不分场合地敢去打搅江裴安的人。
后来,江裴安开始习惯了江渊的纠缠。虽然依然对她冷心冷面,但却在不知不觉中默允了她跟在他身后,围绕在他身边,甚至偶尔他也会回应她。
其他人都偷偷警告过江渊,让她不要和江裴安走得太近,他不是一个善人。
江渊却不以为意,只要有人说江裴安的不是,她便会气鼓鼓地嘟着嘴巴,叉着腰,替江裴安打抱不平,孜孜不倦与那些人争论。
她总以为江裴安只是天生性格如此而被人误解,总有一天别人会发现他的好。她觉得江裴安好可怜,她更加地心疼江裴安了,在以后的日子里也对他更加好了。
而江裴安对她的态度虽然总是冷冷淡淡的,但她清楚,他对她无比纵容,比自己的亲兄长还要纵容。
这种时光一直持续到江渊十一岁,因为她亲眼目睹了江裴安杀害他亲生母妃苏贵妃。
她一直以来视他为最爱的兄长,而那一刻她对他的印象轰然崩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分崩离析。
江渊对他的态度便和其他人一样了,只剩下畏惧和远离。
后来,江渊不再频繁地出入皇宫,她是怕见到江裴安。
哪怕直到现在,每次午夜梦回时,她都能清楚地记得他弑母的场景,以及他转头发现她时阴森鬼魅的眼神,他掐着她脖子威胁她不能告诉别人的话语。
这些种种就像一个梦魇一般困着她,所以导致她这些年夜晚频频失眠,夜不能寐。
江渊回过神来,窗外江裴安的身影早已渐行渐远淹没在人群里。
她无声在心底叹了口气,往事如流水般淌淌而过,而江裴安也如曾经的那些孩童时光一般,终究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