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地
“……所以,我北地将士已有几月没有领到军饷了?”容桓皱着眉,目光如刀剑般刺向面前的将领。看得那位林将军在这样大冷天里汗都要出来了。
可该说的还得说:
“何止如此啊……粮饷拨下来,层层克扣,等到北地还不足十分之一的,现今北莽鞑子三天两头来一回,消耗的更大。好在,如今打仗,终究人死的也多。”林将军嘲然苦笑了一声,“陛下若再晚了几日,将士们恐怕该杀马为羹了。”
“为什么不去宁安仓调粮?”
“去了。”林将军无奈摊手,“他们说没粮了。”
“怎么会……”容桓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看林将军的脸色他就知道林将军没有说谎。
沉默,帐中的空气一时凝住了,过了半晌,容桓起身拍拍林将军的肩叹道:“是朕疏忽,对不住北地将士。”
“末将惶恐!”林将军“啪”地一下单膝抱拳跪下了,身上铠甲碰撞,铿锵作响正如他的声音。
“——愿为大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容桓动容,他亲自扶起林将军,但什么都没再多说,而是立即回到书案后提笔写了一份加急密函。
北地的局势已经很紧张了,现在任何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否则一子错,满盘皆输。
而这个一输,便是千万北地百姓的命,容桓输不起。
“容桓现已离京,有北莽拖住他,他如今分身乏术京里的大人大多是我们这边的人,到时只要由殿下率领羽扬卫从禁城东门直入千机殿,杀了静嫔,天下大统便定了!”
“……”容洵低头含笑没有说话,他用食指弹了一下桌上玉杯。薄薄的杯壁微震,带起一圈圈翠色的涟漪。
“殿下!”说话的人一脸急色,喊出的声音近乎撕裂,“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了啊!殿下!”
“你这样~我做了皇帝,那我那个好弟弟可怎么办?”
“……他,他现在在北边,到时殿下只需顺势封他一个北地王,叫他守着北地便是了——北莽那帮鞑子向来不守信用,此次的大举进攻不是也在协议之外吗?再者……殿下若不放心,战场上死一个人,死任何人,都不稀奇!”
最后的话,那位大人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声音狠绝阴冷。
“李大人。容洵在您心中——便是这样的人吗?觉得本王是个不顾天下朝局,只顾为自己谋取私利的人。”
容洵低头行云流水地泡着茶,他轻笑着道,那声音轻柔而温和,像夏日清晨开满莲花的池面上升起的乳白色雾气,却倏然叫人从脚板底窜起一阵凉意。
“这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看来李大人是个能成大事者了。”
“臣不敢,臣以殿下马首是瞻。”
“呵~马首是瞻?是了。这江山终究该是容家的江山。”
“殿下,臣……”李大人悚然一惊,猛的反应过来自己今日实在是僭越了,说的话更是诛九族,十族都不够的大逆不道之言,冷汗“刷”地一下冒出来浸透他的內衫。
“李大人坐。李大人何必这样紧张?”容洵笑着亲自为他斟了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开口道:“我们不过是聊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罢了,无愧于心。”
“再者,李大人忠心耿耿,容洵向来是知道的。”
“是,是,殿下说的是。”这位李大人再也坐不住了,再次站起来,躬身诺诺连声应道。冷汗从他的鬓角顺着脸颊滑下来,滴落在地上,他却连抬手擦一下也不敢。
他抬头匆匆瞧了一眼这个过分好看的雍王殿下笑得霁风朗月,只不由地心底生寒,于是又赶紧低下头去,口中只道:“殿下英明。”
“殿下心怀天下百姓乃是万民之福。”
李大人迈出雍王府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在路过花园的小径时,他遇见拎着食盒款款而来的苏嫣然。他知道这个女人,平日里也颇为不屑,可今日他却忽然不敢造次。
他们相互行了礼,然后沉默着擦肩而过,苏嫣然的唇角挑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弧度,只一闪而逝的时间,她的眼中满盛着刻骨的嘲讽与冷然。
来自北地的密信在第一时间被送到了未迟手中。
密信加之百渊阁的一些情报,最终都得出北地危矣一个结论。未迟有些头疼地在千机殿中踱了几十个来回,最终也只有心一横,下了那个她若非万不得已并不想下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