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又出什么意外,她们一行出宫之后朝阳长公主守在启帧书房,盯着他亲手写下休书。
顾予初跪在案前,恭恭敬敬的接下,心中不禁感叹,自此,自己与启帧真的毫无牵连了。
朝阳长公主走后,启帧砸烂了砚台,墨汁溅了顾予初一身。
“满意么?”启帧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那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眼下淡漠的无任何异样的女人。
顾予初收好休书,随后摸去脸上的墨汁,抬头迎上了这双可以吓退百万雄狮怒不可遏的眼睛。
“为什么?”启帧叹息。
“为什么?我倒想问一问王爷,即是报仇,为何仇人一半杀得,一半杀不得?”顾予初不再做小伏低,今日她就要与他好好的说个明白。
启帧没有说话,他审视着顾予初,这样不卑不亢,与他坦诚相对的样子,是他期盼已久的,只不过这放下踟蹰,重归肆意、率真的背后,是他无力抹去的真相,也是这段感情之中他最不愿面对的勾栏。
“是不是因为仇人太多,杀之不尽?生吞我尉迟骨血的除了那娴贵妃,还有皇后及镇西老王,那皇后及镇西老王之后呢?”顾予初笑了,那笑声冰凉的让人发颤,如同深夜荒宅里的井水。而后,她鼻子一酸,又哭了:“原来是王爷的亲生父亲,那位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的明帝!”
启帧坐在太师椅上,单手紧紧握住扶手。
“假哥哥,是你忘记告诉我了是不是?”顾予初扶着桌案,探着身子轻轻的问道,但眼睛里的期待终究被泪水淹没,转而代之是看尽沉浮之后无尽的绝望。
她吞下满眼的苦涩质问道:“为什么要骗我?”
“事情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启帧沙哑的开口,他以为顾予初会闹会吵,甚至会一把火点了整个秦王王府,但她如此直截了当、咄咄逼人,却自始至终还是屈服在这个让她发狂的现实之下。对自己,她眼神充斥着失望、落寞,可语气里却不忍有一丝的恨意。
“那会是什么样子呢?”顾予初颓然的直起身子,“是尉迟林妄自尊大,不顺圣意,咎由自取?还是尉迟宏逆天没道,恶贯满盈,报应不爽?就算我尉迟一族气数已尽,可一百七十余口人命何其无辜,难道祖上的冤孽就应该用后人的性命去偿还,又或是因你父王一人的猜忌,便需奉上他们的向上人头,以求明鉴?”
“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些什么?”启帧再也忍不住了,这旧案里的玄机想必她是琢磨了好久,可是对自己言听计从、不冒不争的她是从何时开始怀疑,从何时开始筹谋,以至于走到今天这步,还能让自己浑然不觉。
“难道我不该知道真相么?”顾予初正视他的眼睛,“既是这样,王爷当初就该直接了断了我,又何苦送我去三行书院,燃我复仇之念,教我制胜力敌,助我步步为营,可到后来,不过都是一场骗局罢了。若当年尉迟一族就此淹没于世,我谁也不怨,但事到如今,叫我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亲人,如何面对于你?”
“我只想你轻松了结过往,从此简单快乐的活着。”启帧没有辩驳,这本就是因他而起,若是早些与她坦白,知会真相,就不会落得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一步迟疑,步步迟疑,以至于再无机会开口,便只盼望着待一切大定之后,给她所有以偿愧疚。
“王爷觉得现在可能么?”顾予初嗤笑道,而后收敛起脸上所有的表情,一字一句的说道:“启帧,你不该同情我的。”
“不曾。”这样的语气,让启帧心弦紧绷,挣的他的哧哧的疼,“我允诺你的决不食言。”他清楚的知道,事到如今,现在的她需要他的确信,他也不予吝啬,这是他欠她的。
听到启帧这样说,顾予初紧紧揪着裙角的手慢慢松了下来,她想了很久,自己着实没有那个本事可以对明帝下手,恐有甚者牵连予心,但更为重要的是,启帧护佑她们姐妹的恩情她不得不报,若尉迟一族可以正名,她便也可以放下仇恨,如此,他们二人便也可以两不相欠了。
“我还有一件事要求你。”顾予初睫羽闪动。
“说。”
“予心仁善纯真,对她的帧哥哥从无二心,至死不渝,请你护她一世安好无虞。”
“那你呢?”启帧心中苦笑,这个女人何其自以为是,总是肆意决定他的身边、心里该有谁,却从未想过以怎样的方式站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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