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磬绕耳,钟鼓声声,竹林密布,雾霭四合。
早还在睡眼朦胧之时,古院便早已梵声阵阵,响彻寰宇了。一大早,在师傅的催促下,虫小蝶匆匆洗了一把脸,便跟随楞伽散人和听鱼长老来到了‘云竹寺’年轻弟子的习武之地——鼎钟院。刚走进院门,便听到一阵叱喝之声,只见院子左方由墨绿修竹环抱着一片空地,地上后侧齐刷刷地挺立着二十多个光头的小和尚,年纪有大有小,而前面横排着十七八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俗家弟子,在这群佛门弟子面前,一对少年正自挥拳比试,分别是一个小和尚和一个俗家弟子,四周的小鬼们不住地加油呐喊。
只见场中激斗的两位少年纵高伏低,出手都是又快又疾。那群少年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全没瞧见师祖和楞伽散人的到来。
虫小蝶眼瞅着少年比武,竟也性动的摩拳擦掌,一招一式地模仿着人家比划着,兴致勃然。
他眼瞅着那对比武的少年忽而运掌成风,忽而变锤砸下,招式奇奥,力劲刚猛,不由得双目发直,低声向楞伽散人问道:“师傅,他们练得是什么功夫啊?”虫小蝶眼看两位细胳膊嫩腿的少年,竟能打出这么虎虎生威的招式,有撕风碎石之势,不禁啧啧称奇。
楞伽散人狮口一翘,笑道:“【金身罗汉拳】,也算是万佛门的入门绝学!”虫小蝶目不转睛,直瞅得头不得动,足不能移,忽听头顶传来一声长笑:“红衣师叔,你可来了!”声音极是高亢响亮,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虫小蝶吓了一跳,急忙扭头望去,登时吃了一惊,只见身旁高高的翠竹末端上倒挂着两位老者,皆是以双足稍稍勾住竹尾,一个满头白发,蓑衣蓝袍,打扮得跟个渔翁一般。而他对面的那位老者却是个身子瘦削的青袍僧人。在他们身子下方,各有两张数尺见方的上好罗纹生宣,两张纸上都是以浓墨轻描了一个轮廓,仔细打量过去,两幅画刚好都是各自初时下笔。高声叫嚷的显是那位白发渔翁,只见他手中握着一支铁杆巨笔,正自笑齿搓搓。
“好高深的功夫啊!”虫小蝶不由得吐了一下舌头,暗想,“不过画两幅画,怎地还不嫌麻烦地倒挂在了竹梢上面?”定睛细瞧,但见那老渔翁倒挂在数丈高的竹子梢上,任由翠竹随风摆动,他的身子却好似一片垂叶微微起伏,悠闲无比。而那位青衣老者却是不知使得什么身法,他倒挂的那根粗大翠竹,连枝带叶竟是纹丝不动。显然二老武功路数各自不同,此刻倒挂竹梢,也是在互较高深武功。
楞伽散人微微一笑,向那老渔翁道:“昆山老翁,你又在跟图兰师侄‘斗画’啦!怎地不长记性,这一回又是要输给人家么?”老渔翁连道:“呸呸呸!红衣师叔你这开口就不吉利!谁说我要输的?前些日子,我不是赢了他一局吗?直把他羞得,一听到我‘九天独步’昆山翁的名头,便要跳下那‘悬瀑崖’远远避开吗?”
楞伽散人笑道:“那一局必然没有旁人在跟前,你才胜得顺顺当当,是也不是?”昆山翁瞠目道:“你怎知道?”蓦地大叫一声,“哈,你是说图兰这老鬼那时是故意输给我的么?”楞伽散人一笑不语。昆山翁对面的青衣老者图兰大师冷冷道:“现下才知道么,可是晚了!”
几人这一说话,那群少年便瞧见了他们。一群孩子忙向师祖躬身行礼,齐刷刷地叫道:“拜见听鱼师祖!”几个跟虫小蝶年岁差不多的俗家少年们更是一路小跑过来,到得近处,仔细地打量着虫小蝶。这些个少年们个个衣着整洁,互相拉着手,低头窃窃私语,指手画脚的,不时地用眼睛偷瞅着虫小蝶。虫小蝶看着他们可爱友善的样子,也微微报以一笑。
忽听得倒挂在竹梢上的图兰大师冷冷笑道:“你又要输了,我这幅《云雾鹰隼图》可就要完工了。昆山老翁伸手狠揪自己的白胡子,赌气般地叫道:“老夫哪容易让你轻易得逞!”说罢屈起一指,狠劲弹出一片竹叶,但瞅着那片竹叶原本在翠绿枝头上轻轻摆动,受力之后竟是滴溜溜快速旋转起来,直直朝着图兰大师的右手腕处割了过去。
图兰大师正自手握铁笔下笔描抹,忽觉疾风降至,猛地一提笔,却不曾想到叶子竟径直砸入了墨盒之中,“啪”一声,数滴浓墨,粘粘稠稠地溅了出来,眼瞅着就要将好好一幅画给糟践了!说时迟那时快,图兰大师大喝一声,双足微微一抖,手腕凭空一转,竟把那数滴即将洒落纸上的墨滴一股脑都用笔尖吸了回去,没有一滴落下!
“雕虫小技!”图兰大师双眉微皱,蓦地振声大笑,笑声鼓荡,震得竹林之中落叶萧萧。虫小蝶和一旁的少年们不由得一起掩耳。昆山老翁怒道:“笑得跟哭丧一般,丁点风度也没有!”
图兰大师长笑不止,忽地左手一振,三片竹叶“嗖嗖嗖”地疾向昆山老翁脸上射去,纤纤细叶给他以深厚的内力贯注,不啻利箭飞刀。昆山老翁冷笑道:“急了眼么?”故意卖弄本事,不以手接,一口真气吐出,吹得竹叶擦脸而过。
“这叫老狗掀帘——拿嘴对付!”图兰大师长笑声中,展开“繁花细雨”的精妙手法,枯枝杂叶连绵不绝,犹如一片翠云,将昆山老翁头脸尽数笼住。昆山老翁这回不能好整以暇地“拿嘴对付”,双袖疾挥,震得碎叶残枝四处飞出,口中哈哈大笑:“唉师傅,你可看到了,图兰这家伙可是黔驴技穷,哪里还有丁点一代宗师的风度,可叹啊可叹……哎哟!”
一语未落,他倒挂着的那根翠竹忽然从中折断,昆山老翁身子摇摇晃晃,狼狈不堪地就要坠落在地!原来适才图兰大师故意长声发笑,左手又连发竹叶,扰乱他的心神,右手却乘其不备,蓦地接着打出三枚竹叶,将那根翠竹大力击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