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楚眠忙到深夜。
最近各个公司高层,大概都是这样繁忙。
后续需要面对的问题,不仅涉及国内的业务,还涉及海外业务。
只是这时,许多人都不会想到,几个月后,来势汹汹的疫情,在这片土地上逐渐沉寂下去,却在海外地区凶猛铺开。
起来后有些昏沉。
不知怎的,心里隐隐不安,鬼使神差,到了天台,便去看看那盆海棠。
海棠又精神了一些。
钟楚眠想浇些水,可想起昨天刚浇过,便作罢。
不能太频繁。
心里乱糟糟的。
钟家在医院那边有熟人,许明川的情况,他不必问钟楚眠,问一问这位“熟人”,便什么都清楚了。
反反复复,还未到脱离危险的时刻。
晨光渐明,今日天气依旧不怎么样,雾蒙蒙的。
身后脚步声传来,越来越快。
越来越近。
钟楚眠听得出,那是谁的脚步声。
他转过身去,见到了俞晚枫。
她停住了脚步。
整个人浸在清晨的光里,一侧明亮,一侧暗沉。
她跑得有些喘,白皙的脸庞透着红,额上也渗了些汗珠。
头发有些乱,披下来,被微风吹起乱乱的发丝。
似乎是……没梳头?
钟楚眠微微蹙眉。
这是怎么了?
俞晚枫只是看他,他错觉能从她看他的目光里读出一本书。
那本书从清晨写到黄昏,从少年行至年迈。
那本书道尽相遇的懵懂悸动,岁月沧桑后的沉静淡然。
钟楚眠想起一首诗。
“我看见你像永世难忘的北斗,穿透岁月的黑暗,姗姗来到我的面前。从洪荒时代的心源出发,你我泛舟顺流而下。”
他动了步子:“怎么不多穿……”
话音未落。
也落不了了。
钟楚眠说不出话来。
所有的话,都被一个拥抱堵在喉咙间。
她抱住了他。
突如其来的冲力,让钟楚眠不免往后晃了晃,好在稳住了身子。
几乎下意识一般,抬手,回抱住怀里的人。
俞晚枫就那样跑过来,扑上前,踮脚,伸手。
抱住他的脖子。
这个小矮子,踮起脚,也要抱他的脖子。
紧得很。
她埋首在他怀间,声音起起伏伏:“为什么不说?”
钟楚眠愕然。
他心间曾有万千丘壑,如今涌入千万溪流。
奔流不息。
钟楚眠已经隐隐感觉到,发生了什么。
他压抑所有情绪,低着声音问她:“你……都知道什么了?”
俞晚枫埋在他怀中,看不见她的情绪,可声音的颤抖出卖了她此刻的激动:“你喜欢我,对吗?”
钟楚眠抱着她的臂膀,不知觉中收紧了许多。
他还未说话,俞晚枫的声音再次响起:“一直喜欢我的,是不是?”
“钟楚眠,你喜欢我,六年了,是不是?”
钟楚眠抬头,望见了苍穹之下飞过的飞机。
这架飞机,飞得低,应该很快便会降落天河机场。
如今几乎没有飞往武汉的客机了。
除非是驰援医疗队的专机。
钟楚眠很清楚,这座城市正在发生些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他与她一起,经历过恐惧,希望,感动,与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