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和郑智二人的事,只郑世子夫妻知道,并未过明路。郑智走的时候,顾遥并不方便去送别。那日分开后,便是最后的分别。
在郑智最初离开的日子,顾遥非常不安。不安久了,便是安稳。
“孟家那边来人说,保定侯已到密云,明日进城。”
听闻这个消息,顾遥赶紧让人通知顾知县。
春耕即将开始,顾知县正在路知府哪里,商议今年春耕之事。确切地说,是商议玉米种粮售价,以及种粮收入分配问题。
去年种玉米的千余亩田,顾家占一半,另一小半是官田,只少部分是顾知县代表官府和地主赁来的。但实际上,赁钱又是顾知县自己出的。顾家只是一般富农,不把种粮收入给他,说不过去不说,也会让顾家难以继日。若都给,这,三十个钱一升,顾家私田均产二十余斗、二百多升,一亩是别家五六倍。别说百姓,路知府自己都眼红。
顾知县再三追问,路知府才说了自己的担忧,还道:“非本官多思,而是太多人盯着了。”
听了这话,顾知县不由长叹一声,还是女儿说得对,不提前说好真是有理都说不清。还好,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顾知县道:“宛平官田四百亩,约莫一半产出可以做种粮,可种万亩良田。宛平虽有千余顷十万亩耕田,会种这玉米的,两三万亩足矣。下官这里有个法子,先卖官田、再卖顾家私田。收了钱后,顾家再还种粮的钱,一亩补三百钱;若是顾家卖不出种粮,最后按廉价口粮卖了这些玉米,一亩按本钱,补一百钱。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果真如此,宛平县衙进账近万两,宛平进账,就相当于顺天府进账,路知府如何不同意?且有了宛平做表率,大兴也需如此行事。
“如此甚好。”
路知府捋着胡须颔首,随即又问这玉米当做口粮卖一斗欲卖几何。顾知县才要回答,顾家来人,报了孟家即将进城一事。顾知县请了明日的假,这一日却是很晚才归来。
顾遥再一次叨叨着:“孟爷爷定然乘马,城门开不多会儿,便能抵达。卯时开城门之际,我们需得到那。”
顾知县笑道:“好了,天色已晚,你快些睡去。我们父女,晨起困难的,可不是我呢。”
这一刀补得好狠,顾遥含泪告别父亲。实在是太兴奋了,顾遥钻进被窝后,根本难以入睡。不出顾知县所料,次日晨起又是一场艰难。
顾遥勉强支撑眼皮,数度眺望远方,每每失望而闭目。顾知县看在眼里,于心不忍,便道:“别掀帘子了,你再睡会儿,有爹看着,他们到了再喊你。”
“爹又不认识孟爷爷!”顾遥嗔道。
张胜、张泉兄弟俩同时道:“俺认得。”
顾遥无话可说,只得放下帘子,缩着身子躺在长椅上。才闭上眼睛,就听张泉道:“哥,俺瞅着那须发全白的人,有些像保定侯。”
张胜道:“保定侯头发虽白,何曾白成这样了?”
张泉道:“那是你不知道。去年来之前,老将军请侯爷吃饭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
张胜道:“那你也不能随便指个老人啊,那人身侧统共四人陪着,怎会是保定侯?”
听到这里,顾遥一咕噜爬起来,掀开帘子一看,不远处的五骑,打头的虽须发全白,但那长相,不是孟善,又是哪个?她跳下马车,站到顾知县身边,念叨着:“爹,那就是孟爷爷。他,怎变了这许多?”
顾知县哪知?只得安慰女儿:“这乃常事。老人有的爱白发,有人年过古稀,白发比爹爹的还少呢。”
且说孟善,快马加鞭赶来,是要直接进宫面圣的,因而不让任何人接他。这会儿见着神色激动的少女,眉眼虽变了许多,却是顾遥无疑,他立即勒马。
“孟爷爷!”
孟善才下马,顾遥就扑了上来,一如当年离别一样。孟善冲顾知县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后便安抚怀里的少女,他低声道:“快起来,都是大姑娘了。我方才没瞧清,似是变了好多?”
顾遥听话的抬起头来,方便孟善看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