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走吧走吧,我这里暂时用不着你们俩。”安母摆了摆手,示意安灿离开。
安灿和刘瑞出了住院部,她并未往停车场方向走。
“我们随便逛逛?”她问他。
“也好。我和你结婚这么久,从没在海市过过春节。刚才我们开车过来,我看这一路上挺热闹的,那边不远处,就有条步行街。”
“是,那条步行街,上大学时,我和一曼最喜欢逛了。步行街有夜市,于新摆摊卖过袜子。你不知道,他进的袜子款式太老土了,压了一堆货没卖出去。结果,我啊,一曼啊,我们所有同学都穿上了他的袜子,他……”安灿说着说着,再也没声响了。
“我们慢慢走过去。”刘瑞脱下自己的羊毛围巾,挂到安灿的脖子上。
他们刚恋爱时,她就像刚才那样爱说话,事无巨细地跟他分享着她的工作和生活。他们俩都忙,却总能抽出时间约会,如别的恋人般,他们也吃饭、也看电影、也压马路。他喜欢听她说话,在她,有倾吐对象大概是种放松,殊不知于他而言,倾听她的一切,则是一种享受。
有次他到新灿找她,那是他头一回见到这位霸道女boss的工作状态。那个状态,和他面前的她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他觉得她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这就够了。
步行街上年味浓郁,往来的人群以年轻人为主。窝在家里看春晚,对这些年轻人来说,大概不再是一种传统。让刘瑞意外的是,步行街上的店铺多半还都开着,处处张灯结彩。他正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一扭头,发现安灿不见了。他回身去找,发现她站在街边的一个小摊前。
“小姐姐,这对耳环真的特别适合你的气质,超好看的。”小摊的主人是个清秀的男孩。
“就它了。”刘瑞掏出手机要扫码。
安灿笑问:“你要给我买?”
“对啊。”
“那就……”她伸手抓了好几对耳环,“多买一点。”
“小哥哥,你看我这剩的货也不多了,你就全给小姐姐买了吧。清了这些货,我就要带女朋友去看烟花了。”摊主男孩笑嘻嘻道。
未等刘瑞应声,那男孩就将所有耳环打包好,塞到了安灿手里。
刘瑞问了价格,笑着扫了码:“有烟花?”
“对啊,沿江公园有烟花秀,还有灯光秀呢,特别好看。”
刘瑞和安灿对视了一眼。
步行街离沿江公园不远,那里果然热闹非凡。夜空被灯光和烟花点亮,让人仿佛置身梦境。人声鼎沸中,刘瑞牵住了安灿的手,她的手僵了一下,终是没有拒绝。她抬眼看他,只看到他的侧脸,他的嘴角似乎上扬着,是在微笑。
他们已经两年没在一起过春节了。有一年,是她忙着处理新灿的一起突发事件,完全顾不上过年。别说过年,她连家都回不了。第二年,她有心补偿他,要陪他过年,他却要去医院值班。在他们已持续六年的婚姻生活里,真正在一起度过的时间,细算起来,真是少之又少。
在此时,大年夜,在海市,她的家乡,在被烟花铺满的夜空下,灯光交织的梦幻里,他牵了她的手,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有很多理由甩开他的手,每一个都义正言辞,每一个都充满理智:她认为他应该有更好更合适的伴侣,他值得;她没有信心继续经营这段婚姻,她累了;她的前路仍然漫长,孑然一身才是最负责任的态度。
只是……她的感性战胜了这一切。她不喜欢感性的自己,这会让她软弱不堪。但他那双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冰凉时,让她觉得,就这么感性一次,就这么软弱一次,好像也是可以的——有他在身边,什么都是可以的。
“在医院时,你都跟我妈说什么了?”她问他。
“我说……”他仰头看向空中那一簇又一簇升腾的烟花,“这不重要。”
他也抬头:“告诉我吧。”
“我跟她说,你已经没有爸爸了,不能再失去妈妈。”
“刘瑞……”她的鼻尖早已泛酸。
“嘘,别说话,陪我看完这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