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顾娇顿了顿,道:“没有,就是受了点惊吓。”
“哎,丫头。”顾承风想到了什么,再度开口,“你到底是谁?你从哪里来?”
反正他是不信她是那个流落民间的小傻子的。
“我啊。”顾娇摸了摸手中的瓦片,难得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她指了指遥远的天际,“我从那里来。”
“那里?哪里?”顾承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只看到一片浩瀚星海。
顾娇望着那片星海:“很远很远的地方,跨越了时空,可能也跨越了宇宙。”
这种话她没对任何人说过,没人会信,也没人会懂。
其实顾承风也不懂,不过他信。
顾承风就道:“那你是怎么来的?”
顾娇捏着手中的瓦片,没再去打水漂,而是将另一只手枕在脑后,躺在了碧草青青的草地上:“我也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
她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她的到来,究竟是神学还是科学?是灵魂穿越,还是那个来自高级文明的小药箱撕裂了时空,带着她的脑电波来到了这里?
顾承风打量她的神色,发现她确实一脸迷茫,心道还有人不知自己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是被人打晕了丢在这里的?
顾承风一下子不知如何接话了。
他看顾娇躺在草地上,目不转向地看着星星,不由嘀咕了一句:“有那么好看吗?”
“你呢?”顾娇望着漫天星空,悠悠开口。
顾承风微微一愕:“我什么?”
顾娇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为什么要做小毛贼?”
“那不是小毛贼!是大盗!京城第一大盗!”顾承风直接炸毛!
小毛贼小毛贼的,多难听啊!
顾娇努嘴:“那……不是偷东西吗?”
顾承风:“……”
他竟然无法反驳。
他抓了一块瓦片,往水面奋力一扔,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直接漂了九下。
他满意地挑了挑眉,可是转头一看,见顾娇一直在仰望星空,并未见证自己的牛逼哄哄,又瞬间没了那股子激动。
“我是老二。”他说,也抬头仰望星空,“上头有个厉害的哥哥,从小被寄予厚望,而我,只用随便玩玩就好,反正大了不愁吃穿,将来分到手的家业一辈子也花不完。”
他说这话时,眼神有些落寞。
“这有什么不好?”顾娇道。
顾承风苦涩一笑,是啊,有什么不好?当个京城的小纨绔,不学无术,什么也不必背负,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可他就是不甘心啊。
他也想祖父严厉地对待他一回呀!
可他和哥哥同时做错事,祖父罚的永远都是哥哥,仿佛他怎样都无伤大雅。
他也曾试着与哥哥一同早起练功,但偶尔他迟到了,祖父永远都不会生气,下雨天祖母甚至不让他去,说,奶奶的心肝肉,何必去吃那份苦?
“你能明白那种别人对你永远没有期待的心情吗?我活得像个废物……”
顾承风说得自己的心情都悲凉了起来。
然而他转头,却发现本该躺在身边做听众的小丫头不见了!
他眉心一跳,四下望去,就见顾娇去了骏马边上,正在马鞍上挂着的小布袋里翻找着什么。
“好渴。”她找出了一个水囊,拔掉瓶塞,咕噜咕噜喝了两口,“哎呀,怎么是酒?”
顾承风本想提醒她的,可谁让她动作这么快?不过这个不是烈酒,是千音阁的梨花酿,喝不醉的。
思绪刚转过,顾娇两眼一翻,砰的一声醉倒了!
顾承风:“……”
月黑风高。
街道寂静如雪,某人喝醉了不肯骑马,顾承风不得不背着某人,一路从湖边走回碧水胡同。
顾承风是有轻功的人,可也不能背着一个人走几十里地啊,再强悍的轻功也扛不住好么?
更别提某人还特别不安分!
唰!
某人伸出两只手来,一把揪住了顾承风的耳朵:“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驾驾驾!”
顾承风的耳朵都被抓变形了:啊啊啊!这是个什么小蛇精病啊!来个人把她带走吧!
等萧六郎听到声音拉开门来到二人面前时,顾承风已经被顾娇揪成顺风耳了,头发也挼成鸡窝窝了!
一贯注重形象的顾承风,连面具都要做得又美又骚气的飞霜,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顾承风面如死灰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萧六郎,很好,这副样子还被别人给看见了。
顾承风在医馆住了许久,萧六郎认识他,知道他是侯府二公子,顾娇的亲哥哥。
萧六郎神色稍霁。
“你们喝酒了?”他问。
顾承风忙道:“没有的事,是她自己找水喝,错把我的梨花酿当水喝了,没喝多少,就一口,谁知道她酒量那么差!”
萧六郎看了趴在顾承风背上的顾娇一眼,伸出双臂道:“给我吧。”
顾承风半信半疑地看向萧六郎:“你行吗?”
萧六郎嘴角一抽,面无表情道:“我的手没瘸。”
顾承风又看了看他,见他是没拄拐杖,应当是特地出来抱她回去的,而且他衣冠周正,神色清醒,不像是睡梦中被吵醒的,倒像是一直在等这丫头。
顾承风犹豫一下,还是把顾娇给了萧六郎。
萧六郎不拄拐杖就会走得有些吃力,但他始终紧紧地抱着怀中的顾娇。
顾承风到底是好奇他会不会把人摔下来,一直盯着萧六郎进屋,跨过门槛的一刹那,顾娇忽然抱住萧六郎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顾承风恨不得自戳双目!
他是为什么等在这里看的?找虐啊不是!
萧六郎其实也被那个亲亲惊到了,只是他知道顾承风没走远,他步伐如常地进了院子,将人放到东屋的床铺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知道我是谁吗?”
顾娇盘腿坐在床铺上,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特别乖地说:“知道!”
她故作清醒,像极了一只无辜的小幼鹿。
萧六郎有些受不住,胸口都在发胀,他深吸一口气,低沉着嗓音问她:“那我是谁?”
顾娇:“相公。”
萧六郎:“相公是谁?”
顾娇:“六郎,萧六郎!”
说完,她就像个瓷娃娃一样,大字一摊,倒在床铺上睡着了。
萧六郎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长长的睫羽、微微张开的嫣红唇瓣,喉头滑动了一下,赶忙撇过脸去。
他站起身,打算离开的一霎,顾娇忽然抓住了他的袖子,将他迷迷糊糊地一拽,他朝她倒了下去。
他用另一只手及时撑住身体,虚虚地压在她身上。
她的脸近在咫尺,梨花酿的气息悉数在他鼻尖萦绕。
萧六郎的睫羽微微一颤,她的衣襟不知何时歪了,露出半片精致的锁骨,他的眸光只是轻轻扫过,便感觉一股血气冲上了头顶。
他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顾娇两根手指抓着他的衣襟,闭着眼,喃喃地说:“要亲亲。”
“亲谁?”
“娇娇。”
“谁亲娇娇?”
“六郎,六郎亲娇娇。”
萧六郎再次深吸一口气,抬手覆上她就要睁开的眼眸,俯下身,就快与她唇瓣相碰时,他顿了顿,微一偏头,一枚温柔的亲吻落在了她的唇角。
……
唐明的胳膊被顾长卿砍断的事在京城不胫而走,不过唐明夜里受的那场凌虐却并未传出具体动静,只道是府上来了刺客,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官府的通缉令。
可惜通缉令上连张正脸都没有,只形容了对方的大致身高与身形,还是男子。
这就查不出来了。
毕竟,刺客是女人呀!
没人怀疑到顾娇的头上,当然,唐明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也没请顾娇去元帅府为唐明医治。
这不奇怪,毕竟唐明伤的不是地方,有些事不能让外人知晓。
唐岳山像是自己被人要走了半条命似的,一晚上的功夫,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军营的医官为唐明处理完伤势已是第二天的早上,唐岳山看着除了那条缝合上去的右胳膊以外全身都被缠满绷带的唐明,眼底的红血丝都仿佛要爆裂开来。
“明儿你放心,我一定找出凶手,为你报仇雪恨!”
唐岳山冷冷说完,怜爱地抚了抚唐明的额头,凶神恶煞地去了军营。
进入军营后,他直奔刑房。
他认为昨晚的事与顾长卿脱不了干系!
他这会儿在气头上,怒火湮灭了他的理智,忘了顾长卿的身形其实与刺客不大像。
刺客的个子比顾长卿娇小,不过,也不排除他在慌乱之中看错。
他踹开刑房的大门,怒不可遏地抓住顾长卿的衣襟,将他从草席上抓了起来:“是不是你?昨晚是不是你?”
顾长卿没被唐岳山的怒火所摄,他冷静地看着他:“元帅说什么是不是我?”
唐岳山咬牙切齿道:“别给本帅装蒜!昨晚就是你闯入元帅府,偷袭了明儿!你要了他一条胳膊还不够……你还要将他伤成那样……顾长卿,你好狠毒!”
顾长卿冷漠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顾长卿与唐岳山之间其实并没有多大仇恨,顾家军的遭遇是彼此阵营不同引起的,与是不是唐岳山关联不大,落在别人手中的顾家军也未必就能好过。
可顾长卿与唐明有了不可化解的矛盾,唐岳山不可能不护着唐明,所以他与唐岳山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既如此,就没必要故作客气。
顾长卿越是云淡风轻,唐岳山便越是怒火滔天:“不承认是吗?好,那就别怪本帅不近人情!来人!把刑具拿来!”
“唐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宣平侯不疾不徐的声音在刑房外缓缓响起。
他是个连早朝都不去的人,却为了顾长卿起个大早,真是困死他了。
宣平侯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往门口一站,睡眼惺忪地看向里面:“大清早的就弄这么残忍的东西,不太好吧?”
唐岳山双目如炬地看向宣平侯:“萧戟,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宣平侯实在困得很,又抬袖打了个呵欠。
美人打呵欠也赏心悦目。
他漫不经心地抬眸,瞥了唐岳山一眼,道:“不巧,本侯就爱插手,尤其你还做了天下兵马大元帅,分走了本侯的兵权,怎么想,本侯这心里都该多少有点儿不舒坦。嗯,管,得管。”
唐岳山:“……”
唐岳山隐忍着怒火道:“你以为你管得着?本帅是太后亲封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在军营里,只有官职,没有侯爷!本帅官职在你之上,你拿什么插手本帅的事?!”
宣平侯沉默,似乎在认真思考唐岳山的话。
“嗯。”
他嗯了一声,点点头,冲常璟勾了勾手指。
常璟走过去,问宣平侯道:“是要打架吗?”
宣平侯责备地蹙了蹙眉,啧了常璟一声,不以为意地对常璟道:“怎么能动不动就和人打架呢?跟谁学的?本侯平日里是那么教你的吗?”
他一边责备,一边将手伸进常璟腰间的小荷包,掏了两颗弹弹珠出来,转头看向唐岳山:“唐大人,不如本侯与你打个赌,若是你赢了,顾都尉随你处置;若是你输了,就不再对顾都尉用刑。”
唐岳山讥讽道:“呵,你诡计多端,谁要和你赌?”
宣平侯叹气:“诶,怎么说话的?好歹你我认识这么多年,没有兄弟之情也有同袍之义,我怎么会坑你?保证公平。除非你不敢赌。”
唐岳山冷声道:“少对本帅用激将法!”
宣平侯就道:“再加本侯的身份。”
唐岳山一愣。
宣平侯看着手中的弹弹珠,淡笑道:“输了,这个侯爷,我萧戟就不当了。”
这个诱惑就大了。
别看他如今做了天下兵马大元帅,可在京城的名声还是不如宣平侯。
可若是宣平侯不再是宣平侯,那还会有资格与他唐岳山比肩吗?
宣平侯语重心长道:“反正输了你也没啥损失,这都不赌,傻呀?”
唐岳山大拳一松,放开了顾长卿:“好,你想赌什么?”
------题外话------
月底,清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