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长这么大头一次见马自己拉着车跑的,那马还怪有意思,蹦跶得可欢了。
她忍不住掀开帘子一直一直看。
马王是个人来疯,越是有人看,它越蹦跶。
顾娇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结果马车一晃一晃的,都把她给晃晕了。
她掀开帘子,对马王说道:“好好拉你的车!”
马王一下子蔫了下来,老老实实地走了几步,像是在试探顾娇的底线似的,又蹦跶了一下!
顾娇:“……”
小丫鬟噗嗤一声笑了。
顾娇下意识地朝她看了一眼,小丫鬟约莫是意识到自己失态,冲顾娇欠了欠身聊表歉意,随后便放下了帘子。
顾娇收回目光。
两辆马车擦肩而过。
不知怎的,顾娇心里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蹙了蹙眉,挑开帘子往旁侧望去,那辆马车却已经走到了前面,而她的马车也拐进了那条巷子。
没错,这条顾承风曾经晕倒的巷子是他们来时走过的路,回去自然也要打这儿经过。
若不是中年妇人将顾承风带走,这会儿顾娇已经遇见顾承风了。
可惜顾娇并不知情。
只不过,在路过那条巷子时,心底的那股古怪被无限放大。
巷子里的水洼比街道上的多。
马王忍不住要踩水坑了,它又开始蹦跶,在顾娇揍死它的边缘反复试探,然而这次它并未蹦跶多久,它忽然就停了下来。
让马王自动驾驶的弊端就是它有时跑着跑着就去玩自己的了,但它玩够了总会把马车拉回来,只要时间不长顾娇一般不说它。
顾娇静静等着。
可这次的情况似乎不一样,马王很安静。
马王似乎嗅了嗅,咬住了什么东西,随后它把套在身上的车辕抖落了,转过身来,将马头伸进马车。
“怎么了?”顾娇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马王,结果就看见它嘴里叼着一张面具。
面具被水泡过,沾染了一点淤泥,但并不影响顾娇认出它来。
这是顾娇的面具。
或者准确地说是顾承风的面具,顾娇从顾承风那里打劫过来,后面顾承风有了新的,她又把新的打劫了,这个旧的还给了顾承风用。
马王之所以将面具叼起来,大概是在上面闻到了属于顾娇的气息,以为这是顾娇掉落的。
顾娇将面具拿了过来。
她翻来覆去地看,确定是自己从顾承风那里打劫来的第一个面具。
其实若单单只是一个面具,顾娇不一定会认,可陌生的东西马王不会捡。
再想到自己那日在内城门附近看见的身影,难道……真的是顾承风来了?
那么他的人呢?
去哪儿了?
……
大雨如注,马车在逐渐冷清下来的街道上艰难行驶,马儿累坏了,索性地方儿也到了。
马车在一座雕梁画栋的戏楼前停下。
“夫人,到了!”车夫大声说。
中年夫人的鼾声戛然而止,她坐起身,拿袖子擦了把口水,轻咳一声,皱眉道:“到了就到了,嚷什么!”
她下了马车,找了两个小厮将马车里的人抬下来。
小厮们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麻溜儿地把人抬进戏楼,按理说,这种新来的都是要放柴房的,但中年夫人挑开顾承风脸上的头发看了看他的脸后,立马让人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
“妈妈……夫人!”丫鬟又叫错了,慌忙改口,说道,“干嘛还给他弄间屋子啊?”
中年夫人哼了哼,说道:“这种姿色的男人可不多了,自从春风阁来了几个狐媚子,整条街的声音都被它抢光了!你妈妈我……咳!你家夫人我……得好生养着他,让他替我多揽些生意回来!”
丫鬟撇了撇嘴儿:“他要是不愿意怎么办?”
中年夫人讥讽道:“呵,由得了他?”
小厮将顾承风放进房中后,中年夫人又叫人给他换了身干爽的衣裳。
顾承风躺在柔软的床铺上,衣襟半敞,露出半片结实的胸膛。
他被人鞭打过,胸口有深浅不一的鞭痕。
“啧啧啧,谁下的狠手?”中年夫人在床边坐下,喜滋滋地解开顾承风的衣裳,满意地上下打量,“哎呀,瞧瞧这身材,妈妈我今日是捡到宝了!银杏!”
“夫人。”丫鬟走过来。
中年夫人笑道:“去把我屋里最好的那瓶金疮药拿来,还有玉雪膏,我要他身上干干净净的,别留下半点鞭痕。”
丫鬟迟疑了一下,说道:“可是他好像生病了,一路上都没醒过,他会不会快死了啊?”
中年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才快死了呢!有你这么咒我的吗?”
丫鬟小声道:“我、我又没说你。”
中年夫人哼道:“他是我捡回来的摇钱树,你咒他死,不就是咒我没钱赚!”
丫鬟无言以对。
中年夫人为顾承风合拢衣衫:“别在这儿杵着了,快去把刘大夫请来,你真想看着他死?”
刘大夫是附近的郎中,这会儿恰巧在家,丫鬟很快便将他请了过来。
刘大夫给开了方子,中年夫人让丫鬟去抓药。
煎药的途中顾承风醒了,他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不如以往,只是也认得出这并非自己倒下去的小巷。
屋子里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为何说奇怪,一是她们的衣着过于风尘华丽,二是她们此时手头正在做的事情。
“还没好吗?”中年夫人问。
“快了快了!”丫鬟一边拿着药杵在碗里捣腾,一边从一旁的篮子里拿了两片叶子扔进去。
她将碗中倒成药泥,拿出一个小罐子,将药泥倒了进去。
不多时,小罐子里似有一道黑光闪出,丫鬟用瓷瓶眼疾手快地接住。
“出来了夫人!”她说道。
“给他用上啊。”中年夫人说。
“哦。”丫鬟转身朝顾承风走来。
直觉告诉顾承风,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定了定神,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掀开被子。
“呀!你醒了?”丫鬟惊叫。
顾承风猛地站起身来,不知是站得太快还是本身就太过虚弱,他只觉一阵眩晕,又跌坐了回去。
“赶紧给他用上!”中年夫人说道。
丫鬟伸手去抓顾承风,被顾承风抬手推开,丫鬟哎哟一声,撞上了身后的柱子。
中年夫人见状,眉心一蹙,都病成这样了还能把人推开,力气这么大的吗?
她冷声道:“来人!给我把他摁住!”
门外两名小厮推门入内,快步朝顾承风走去。
顾承风烧得稀里糊涂的,浑身乏力,早已施展不出自己平日里的功力,挣扎了几下便被会武功的小厮摁在了床铺上。
中年夫人徐徐一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
“放开我……”顾承风虚弱地说。
中年夫人听不懂昭国话,她笑了笑,说道:“我又不是要毒死你,你逃什么?你说你一个低贱的奴儿,能被我看上是你的造化,你反抗什么呀?”
丫鬟忽然捧着手中的碗开口道:“夫人,蛊虫快不行了,得赶紧给他喂下去!”
“拿过来。”中年夫人伸出手。
丫鬟将碗交到中年夫人的手中。
这种虫子是他们青楼……不对,如今该说戏园子了,惯用的控制人的手段,没人能够抵抗它的药性。
每月若是不服解药,便如同万蚁噬咬,生不如死。
“掰开他的嘴。”
中年夫人冷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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