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最后一程。
初晨,天刚蒙蒙亮,太阳微升,还未当空。
昏暗中,几束亮光从牢房唯一的铁窗射入,依稀可见微尘在光线中散漫飘动,任性而为。
“你当真是来了。”爱新觉罗·允禟听到狱卒开锁声响,便知道是苏若琉来了,他抬起头,目不转睛的望着衣着鲜丽的苏若琉。
“是,我来了。”她内着一浅蓝湖水镶紫长裙,外衬一月牙白锦织琵琶襟大褂,腰间轻束一淡粉嵌钻坠流苏腰带。裙摆及袖口处又衬了些银丝滚边,还绣着朵朵白梅,若是远望,定能好看。三千青丝绾中唯有一简单流苏发髻,坠浅黄流苏,照应双耳上那一对紫玉流苏耳环,腕上一对银质手镯,更是娇艳几分,抬手间,银镯相撞,生悦耳之声。
苏若琉手中还攥着一方紫丝帕,帕上绣有山水之图,随着她靠近爱新觉罗·允禟,那帕子上的流水竟栩栩如生,似有涓涓流动之象。
是了,如今她已是皇兄的答应了,那帕上的山水图,便是当今圣上亲笔。
而他,早在他的四皇兄胤禛即帝位时,就更名为允禟,到如今,他不过只是个被革去宗籍,被贬为庶人,改名为“赛思黑”的皇亲罢了。
爱新觉罗·允禟禟微闭双眸,再有神时,他迅速将自己的乱发笼络到脑后一处,又将自己的衣衫整理了一遍,才重新抬起头,恭敬的跪着,伸手向苏若琉作揖,笑道:“参见苏答应。”
“起来吧。”她待他行礼后,弯腰低头对着凳子横竖看了一番,不免的微皱起眉头,唤人在上面盖了一层干净的布,才犹犹豫豫的坐下。
“苏答应可安好?”爱新觉罗·允禟颔首,于礼他不能看,于私他又有何资格?
苏若琉没有回答,左手捂着鼻子,蹙着的眉一刻也不能舒缓,右手不停地挥着帕子,好似她的周围全是灰土,无论如何驱赶,总是驱不尽。
这囚牢之所,本就是个污秽之处。
她似乎也明白了只是徒劳,收起自己失态的样子,端正了身子,将双手相叠,垂放在腹部,又低眉望着地上跪着的人,双手间不自觉的增加了力度,黑眸上忽然多了一层雾霭,朦胧得看不见光亮。苏若琉沉沉的闭上眼,那眼皮处跳动了几下,再睁开时,眼睛却清澈得没有一丝波澜,宛如一张白纸,毫无色彩。
“自是安好。”她回答道。
爱新觉罗·允禟垂下的眼帘又低了几分,他怎么转眼便忘了,圣上亲笔所赠之物,不是后宫所有妃嫔都能享受的,先不论皇后,就连正式册封的妃子也未必会有。
而她,不过是个答应。
沉默片刻,爱新觉罗·允禟终是开口:“苏答应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他依旧没有抬头,只能尽量抬眼,悄无声息的用余光多看一会,即使余光所至,不过是模糊的图像,可他知道,他马上就能将这幅“美人图”留在脑海,永永远远,绝不忘记。
“来人!”苏若琉不耐烦的声音戳破了他想念的气泡,她对着他道:“喝了它,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