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狄含英掩了悲色,自朝禅室步去。
独孤烟月正抄至“礼为情貌者也,文为质饰者也。夫君子取情而去貌,好质而恶饰……”一句,忽听房外一阵悲戚声来。
她知师父不在身侧,便搁笔出门。
却见七姐杜沅芷正手扶飞松,呜咽而泣。
独孤烟月将手中折扇一挥,学作翩翩少年模样,悠悠然道:“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流水潺潺,仙鸟争鸣,姑娘为何在此独放悲声。可是有甚么愁滋味,能否与鄙生说与一二?”
“师妹,切莫拿人伤心事耍笑。”那头,杜沅芷自怀中取了香帕,一拭清泪,顺势朝独孤烟月招了招手。
“师姐可是又被哪位风采佳郎摘去了琴心,故于此娇花泣露,魂断愁肠?”独孤烟月将扇子一合,俏丽一笑。
杜沅芷携了独孤烟月之手,相坐于青石之上,幽幽然道:“看来,我在众人眼里,早已成了无心无肝之人。这也是我第十六次被人抛弃。人皆说红颜薄命,可谁的命再薄,也断然不会像你七姐这般命苦。简直是惨绝人寰,惨不忍睹……。”
此语一出,竟又嘤嘤假哭起来。
“行了,眼泪都看不见半滴。”独孤烟月又将扇子一挥,边替师姐扇风,边道:“消消火气,如若不然,如何安度炎夏?”
“再者,师姐你天然绝色,上可闭月,下可羞花。什么曲误周郎顾的周都督,还有那乱弹什么《凤求凰》,从而引得美人私逃的司马长卿,那皆是他们生错了年代,娶错了人。”她道。
杜沅芷将她之扇一夺,“师妹读书读坏了心肠,怎地如此巧嘴滑舌。”
独孤烟月苦笑,“师姐当去寻了师父兴师问罪。”
杜沅芷把玩着手中之扇,愀然作色曰:“可知秋扇见捐。你言我美,但男儿自是见美而迁,即便施矜结?又能如何。一叶合欢扇,新裁之时,出入君怀,秋风一至,便会弃而不顾。”
“师姐今日,感慨良多啊。今次相识的,莫不是个喜欢雕文织采的缠夹二先生?”
“讨打!”杜沅芷粉拳在握,作势欲捶。
独孤烟月嘻然,便又面向二月兰的紫海,静而不语。
“师妹,”杜沅芷本不是堪忍的性子,即又缓缓开了口,“你说,是不是咱们天珠派的风水出了问题?”
“我上次偷偷去给自己课命,顺便请先生也替咱们天珠派卜了一卦。先生言,因着门派中有整十位女流之辈,虽说十全为上,但月盈则食,是以门派不兴。”
“我又请先生以禳解之法相授,谁知先生却只是笑而不语……。”
独孤烟月捡起手边的小石子往溪涧远远一抛,笑言:“师姐,此为不经之谈。你与这十六个流水匆匆的男儿所以未能修成正果,也只怪他们凡眼识不得金镶玉。”
“自古君择臣,臣亦择君。女子从人,事关一生的安乐,师姐怎好妄自菲薄。”
杜沅芷抚着裙上的流苏,一凝眉,“道理即是如此。”
她恢复了些朝气,道:“你这二八芳华的嫩丫头,却对我这碧玉年华之人指手画脚,满口学究之言,也不知扮个雨后羞花之态,来日如何做得了他人的娇娘?”
独孤烟月自师姐手中接过扇子,打开,掩面一笑,“偏偏是,一片倾心向明月,我辈岂是红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