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码,却是他方才一直纠结不定的那一串数字。
苏致函的数字。
她主动联系自己了。
是问元宝的事情吗?
宇文欣怔了怔,反而盯着响个不停的飞机发了一会呆,直到响到第四声的时候,他才接了起来,“喂。”
还是清清淡淡的声线,一点都听不出他刚才的局促与迷惑。
那边,却先传来苏致函近乎哽咽的呼吸,然后,才是她的声音。
“阿欣……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她低声问。
羞涩,不安,而又无可奈何。
“发生了什么事?”宇文欣也不由得坐直了一些。
以苏致函的性格,她能主动向他求助,真是难得。
便是元宝的事情,也是他主动开口说帮忙的。
“我现在,在警局。……我在上海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也联系不上小蚁,……他们要担保人。”苏致函的声音里满是无助。
“别挂电话,我马上到那边。”宇文欣几乎想都未想,直接说出了这句话。
不过,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不让苏致函挂电话。
大概是,她的声音真的疲倦,几不可支的感觉,好像一旦挂断电话,她就会因为找不到支点而倒下,他要在此时知道她那边的动向,即便只是呼吸,哪怕只是呼吸,也会觉得安心。
苏致函虽然觉得这个要求有点奇怪,但却很听话的拿着话筒,她没有挂电话。
司机已经将汽车转头,往警察局驶了去。
他并没有问苏致函为什么会在警察局那种奇怪的地方,也没有问她这几天都去哪里了,只是秉着呼吸,倾听者话筒那头的动静。
警局的喧嚣。
她的呼吸。
来来往往行人的脚步,他们谁都没有再讲话,苏致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宇文欣却是不想讲话。
白皙俊美的面庞如一副凝固的画作。
这样就够了。
也许回答奶奶的时候,他还不够确定,可是,现在,他已经肯定,自己确实是喜欢这个女子的,哪怕只是这样倾听着她那边的任何风吹草动,也会觉得如斯宁静,好像可以拿着话筒,一直一直地听下去,其他事情,反而变得不再重要。
如果这就是喜欢……
那么,似乎是一种极美好的感觉,值得用心呵护珍惜。
十五分钟后,他停在了警局门口。然后,他在问询室的外面,看到了苏致函。
苏致函的样子很是狼狈,穿着一件酒红色的低胸礼服,其实很美艳,但是头发湿漉漉的,纠结在一起,脸上的浓妆也花了一半,脸色又苍白得厉害,虽然不至于吓人,但绝对称不上美-感。
然而在宇文欣眼中,却格外楚楚,让人心疼。
“发生了什么事?”他并没有问苏致函,而是转而问旁边的工作人员。
“拐-带儿童。”那个女警司有点惊-艳地看了看宇文欣,比平日更加和颜悦色地回答道。
很少见到这样漂亮的美少年了啊。
“拐-带儿童?”宇文欣怔了怔,实在没想到是这个罪名,不过,他也没有细问,而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司机。
“我可以和苏小姐单独谈一谈吗?”他又问。
女警司本来是不许的,但不知为何,就是没办法拒绝宇文欣。
那样的从容与自若,本身就带着一种绵里藏针的威严,那时常年发号司令的人与生俱来的东西,即便没有华衣名车,也让人明白,他的背景不浅。
因为,没有怯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意。
他在这个世界里游刃有余,不若苏致函,总是战战兢兢,总是如履薄冰,即便那样,也免不了失足落水的结局。
他终于如愿与苏致函呆在了一间房里,至于其他的事情,已经不用宇文欣操心了,自然会有其他人帮忙解决,再怎么不靠谱的罪名,只要有钱,都能解决。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着,等着事情解决后,再和她一起离开。
“先洗个脸吧。”关上房门,宇文欣轻声道,顺便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她。
苏致函低下头,将手帕接了过去,然后进了房间里配套的那个小洗手间,她的速度很快,出来的时候,那张素净的脸上已如出水芙蓉,再没有半点污垢,不过,也露出了大大的黑眼圈,分外憔悴。
“可以告诉我吗?到底怎么回事?”宇文欣很小心地问。
当然,如果她不愿意说,他也绝对不会强求。
苏致函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
她尽可能轻描淡写地说出了那一切,从柳史言的威胁,到与雷老大的交易,只是,钻石的存在,还有柳青岩的求婚,她没有说,有些事情,终归还是不能与人分享。苏致函只是说,柳青岩去接自己了,然后,孩子被掉包了,再然后,柳青岩晕倒,她送他到医院,警察突然来了,孩子的父母刚刚报案……
她就这样进了警察局。
在离开之前,柳青岩仍然昏迷不醒,不过,医生已经通知了柳青萍。
据说,情况很危险。
“你可不可以,帮我打听一下,他现在怎么样?他们不会告诉我了,青岩会这样,都是我害的。”苏致函讷讷地说。
她很明白,这一次分开之后,再见面已是奢望。
不管柳青岩最后是选择相信她还是不相信她,他到底在死亡线上走了一圈,这条坎在这里,最起码,柳家的人,如柳青萍,是永远不会原谅她了。
可是,仍然担心着。
“他不会有事。”宇文欣安慰了一句,已经给白管家打了个电话。
最后的结果很明显,其实苏致函已经猜到了。
柳青岩已经被转回了北京,听说有专机过来接的,他的情况确实不好,有少量内出血,当时没有查出来,高烧,发炎,一堆并发症。
他已经不在上海了。
雷老大和柳史言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来找她的麻烦,大概也是想先解决好柳青岩的事情。
柳史言也被柳青岩这么严重的状况给惊到了。
原本只是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哪知,竟然危及了生命。
如果柳青岩真的有什么好歹,柳史言也会吃不消——他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苏致函听完这一切之后,只是呆呆愣愣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在上一刻,她还拥有很多东西,青岩,元宝,还有小蚁,而现在,他们都走远了,小蚁换了手机号码,她已经联系不到,青岩回北京了,生死未卜,元宝在柳史言的手里,他是绝对不会还给自己了。
特别在经过了这件事后,连交易的可能都没有了。
她还树了一堆敌。
也许,从这里出去后,她就会被雷老大算账,而还账的方式,只有……只有一个。她不能逃,已经没有了逃走的必要,没有了元宝,没有了青岩,她能逃到哪里去?
总不能将这些麻烦,一并转嫁到妈妈和妹妹那里。
还有在牢里的父亲。
最坏最坏的可能,大概,就是……当雷老大的……玩-物吧。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她突然觉得全身发冷,她几乎能想象,那个人得到自己后,会如何地泄愤。雷老大本来就是有一些恶趣味的,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女孩,也有三四个了。
之后都是用钱摆平的。
大概是真的太冷,苏致函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在发抖,她扶着桌子,抖得厉害。
仿佛一个人,置身在冰天雪地里,她都要冻死了,可是抬头望去,目之所及,却仍然见不到一个人影。
这种濒死的感觉,直到手被握住,直到一丝浅淡的温暖,顺着交握的手,传到了她的掌心里。
苏致函抬起头。
宇文欣不知合适已经站在了她的身侧,拿起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放在左手上,然后,将右手覆在上面。其实宇文欣的体温也比正常人偏冷,可是,在此时,传到到苏致函心底的,确是冬日暖阳般的温暖。
“致函,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