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春风微弱,摇动着忆画楼闺房北侧外的梧桐细枝,碧玉忧愁地在房间里进进出出,“画,咳咳她醒了么?”清明处在门口,轻声地问碧玉。碧玉看也不看清明一眼,径直端着铜盆下楼,清明静静地跟在后面,“你自己去看!”碧玉不耐烦地说道,然后转身进了小厨房。这清明公子虽然样貌才俊,性子温和,不似殿下那么沉闷,也不似望月那家伙风流,但是那天小姐是和他一起被带回来的,她在院子里等了一夜,小姐说好给她带莲花灯的,等着等着,等来的却是满身是血的小姐。那天在院子里望月和殿下的争吵她都听见了,都是那个公子连累了自家小姐。要不是红玉一直劝她,清明公子是江湖有名的神医,她一定不会让他再见小姐一眼。
清明面无表情地坐在画儿的床前,已经半个多月了,按道理她体内的毒素已经尽然排出,也应该醒过来了,只是不知为何还是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那夜他也记不清了,只记得画儿刚捂住了他的口鼻,耳边就响起了爆炸的声音,画儿好像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听清。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望月楼的房间里。望月告诉她,画儿可能得了尸毒,命不久矣。自那以后,清明日日进出太子府,亲自给画儿排毒煎药,但是眼看画儿已经面色红润,气息正常,但是就是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约摸快到骆长风下早朝的时候,清明就离开了,然后等到晚上,清明会再来一次,日日如此。
“你查出那些活死人的来源了么?”清明坐在望月楼三楼的房间里,向一旁正在自斟自饮的望月问道。
望月玩弄着酒杯,似乎对酒杯里那个倒影格外痴迷,许久,一饮而尽,道:“别急嘛,这种事肯定都藏地严严实实的,哪有那么好查。”清明有些气馁,现在他只能静静地等,一边等画儿醒来,一边等望月查消息,并将画儿的苏醒寄托于消息上。望月看着脸色不太好的清明道:“你和小画儿同样得了尸毒,但是你很快就好了,而她至今没好,或许你不应该执着于尸毒。你别忘了,在阳城时,画儿身体的恢复速度。”
清明并不是不知这个事情,只是他对于画儿实在没了办法,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没用,很多时候别人称呼他为神医,族里的人也皆以他为尊,倒是让他忘记了世间之大,他不过是沧海一粟。
“好了好了,你别在我这里愁眉苦脸了,本公子看见就心烦。”望月轰赶道,将清明推出了自己的房间,末了,面色严肃地说道:“西清国的四王子来昆国了。”清明皱了皱眉,从望月楼的后门溜了出去。
人人都说春雨贵如油,今年这春雨怎么就像那护城河里的水一样,下个不停,淅淅沥沥地,也不见暴雨,惹得碧玉又对着天抱怨了几句。清明公子刚刚走了,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碧玉对清明的埋怨也在时间的消磨里越来越少了,现在她只想着清明是神医,能救好小姐。
画儿躺在床上,面色如常,只是偶尔皱了皱眉,轻微地无法让人察觉。她这一觉睡得有些长,那个叫修罗的女人一直陪着她,好像她就是修罗本人一样,虽然看不到人影。她走过了那个女人的一生,虽然是一个和她相处的昆国完全不一样的时代,修罗最初不叫修罗,是一个瘦弱的孤儿,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一个男人领走了,和他一起被领走的还有好几个孩子,本以为可以过上饱饭的正常人生活,殊不知正是坠入地狱的开始。杀戮,鲜血,活着构成了她未来二十几年的生活。比起画儿,她更符合一个杀手的要求,无数的历练造就了黑暗世界的神话——第一杀手修罗,最初是因为在试炼的时为了计算每个人杀了多少,就在那些尸体上刻上属于自己的符文,而她刻的符号恰似梵文中修罗的名字,久而久之,修罗的称号就成了公认的。修罗这一生从未想过什么,很小的时候老大对她说找到了她的母亲,但是只有修罗完成了一百个高级任务才可以使她们母女相见,妈妈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个太陌生的字眼,仿若天神可望而不可即,她也一直为了这么目标努力。后来,她看过了亲离死别,看过了爱恨情仇,看过了利益熏心,甚至有些还是她一手造成的,妈妈这个字眼就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杀手嘛,不是在寻找死亡就是在走向死亡,任务失败与她而言也不过尔尔,或许是老天怜她,又给了她一次重新活着的机会。只是没想到,三魂七魄分离,造就了现在的尴尬局面。
画儿动了动僵硬的胳膊,抬起手挡在眼前,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亮,脑袋里还是嗡嗡作响,隐隐作痛。那夜发生了爆炸以后,她就陷入了昏迷,之后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关于那个叫修罗的女人,画儿揉了揉眉心,脑袋又开始痛了,关于那个女人的她记不得多少了,只是觉得很熟悉,但是又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