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外面的烟火,骤然就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此起彼伏的炸响个不停。锦言吓了一跳,猛的从睡梦中惊醒,嘴里慌乱的喊着,“纳兰大哥,快跑,有狼来了……”
一话未完,猛然核仁一脸呆滞站在床前,她微微愣了片刻,才呼出一口气,“本宫做了恶梦。”
抬手擦了下额边冷汗,核仁将呆滞的神情化去,抿了抿唇,便退了下去,不久,又捧着一壶温水进来,慢慢的递于娘娘喝着。
外面爆竹炸响,又是一年。锦言形容懒懒的依在床榻,眼望外窗外不时映起的点点火光,她喃喃的道,“核仁,你知道吗?曾在宫外流落整整半年的时光,是恐惧的,却又是心安的。我们回不去,便只好在野外生活着……宫中有叛军的人,侍卫中也有叛军的人。核仁,我现在就一直在想,纳兰的死,他并不是意外,他一直是知道了什么,被人灭了口。”
可是依着纳兰城的一身好功夫,到底又是谁,能那样轻易的杀了他?
据说去时,满身都是刀剑之伤,他是被人合围了呢。
“娘娘,过去的事,可千万不要提了,这要是让皇上知道……”
核仁脸色发白的欲言又止。很多事情,很多时候,并不是你以为没事,就当真会过去的。皇上现在不提过去的那些事,也并不代表以后不会提。
“知道便也知道了,那又能怎么样呢?核仁,这件事压在我心中已经很久了。你知道哑婆婆吧?他是纳兰的奶娘。纳兰夫人雨夜遇害的时候,玉娘是救活了的,只可惜,却是毁了嗓子,终生不再能说话了。纳兰为了不让皇帝再对我有什么不好,他在皇上那日过去之前,便将哑婆婆接过去照顾我。”
说着话,眼里便慢慢的含了泪,轻轻的,又吸了下鼻子,低低的道,“似他这样的好人,怎么可能,就会落得个那样的命运?”
被围杀而死,到最后,是谁下的手,她根本无从得知。
而这样的事实秘幸,若是贵妃不说,核仁又岂能知道?可现在知道了,更是吓得整颗心都发着颤。
跟了娘娘这么久,核仁既是学到了娘娘的善良,也有着她自己的一些思考。
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人,能对纳兰大人这样的人,会下这样的死手,然后,还不能被人发现?
乍然这个可能,核仁小脸猛的变得更白,她拼命的遏制着,强迫着自己不去想,可越是强迫,便越是在胡思乱想。
窗外爆竹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小年夜是要守夜的,渐渐等着爆竹声,慢慢弱下,这也预示着,新的一年,已经过去了。
“终于结束了,本宫也该睡了。”
将手里的水杯递过去,核仁失魂落魄的抬手接过,锦言叹息的扫她一眼,勉强露出一个笑意,“天色已晚,你也去睡吧。”
核仁起身,茫茫然的行了礼,例行公事般的嘱咐娘娘有事吩咐,然后,步子像踩在云端一起,飘飘然然的回到了侧殿耳房。
身后,她不知道的是,贵妃是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眸光中说不出来的叹息,与伤感。
对于她来说,纳兰城的死,一直是她心上的一道,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此时,城外,高高的陈怀庵上,落雪皑皑,白色掩映。
极致美丽的夜,辞旧迎新的好时候,一道沉寂的身影,像是亘古便有的冰雕一般,已经站在这里,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给你。老这么站着,又有什么用?既然想她,就回去看看。”
一壶烈酒砸到身上,还没等落地,便被人灵快的接住。
纳兰城回身,看一眼黑暗与白雪揉和的分际线中,慢慢行来的武月寒,唇色勾着一抹凉薄的笑意,“不回去了。再回去,也是给她找些麻烦。我只要知道她过得好,便足够。”
武月寒过来,厚实的大氅裹在身上,拍着他的肩膀道:“都说你纳兰公子与她锦贵妃有染,我之前是不信的。可眼下看你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倒还是真信了。”
“武月寒,你给我闭嘴!”
纳兰城倏然挑眉,冲着他砸出一拳,武月寒躲开,纳兰城仰脖一口烈酒灌入,嗓子里是苦涩的,连同整颗心的都是涩的。
“武月寒,你身为武国公唯一的子嗣,你有没有想过,假若有一日,武国公当真位登大位,你是何等风光?”
酒灌下去,心就乱了。而像如此大逆不道之语,放在之前,纳兰城是连想都不敢想,可今天,他却是说了出来。
武月寒一笑,眸光里噙了寒意,“那依你的意思呢?你这一生,都誓要忠君,可君却要杀你。若不是我,你还能好好的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