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分钟(对坐在桌子上的小保罗-董贝来说,这似乎是一段无穷无尽的时间)之后,布林伯博士回来了。博士的步伐庄严,有意使那颗幼稚的心灵留下严肃的感觉。这类乎一种行军;但是当博士伸出他的右脚的时候,他沉着地围绕着他的脊椎轴心,以半圆形的拐步转向左脚;而当他伸出左脚的时候,他又以同样的姿态转向右脚。因此,他每迈出一步,似乎都要看一下周围,仿佛在说,“有谁肯行个好,向我指出,有哪个学科,在哪个方向,我还没有得到知识的?我想未必有吧。”
布林伯夫人和布林伯小姐跟布林伯博士一道回来。博士把他新来的小学生从桌子上举出以后,把他交给了布林伯小姐。
“科妮莉亚,”博士说道,“董贝首先交给你管。培养他吧,科妮莉亚,培养他吧。”
布林伯小姐从博士的手中接过了她年幼的弟子;保罗觉得那副眼镜正在打量他,就低下了眼睛。
“您几岁了,董贝?”布林伯小姐问道。
“六岁,”保罗回答道。当他偷偷地向这位小姐看一眼的时候,他奇怪,她的头发为什么不像弗洛伦斯的那么长,她又为什么像一个男孩子。
“您对拉丁语语法知道多少,董贝?”布林伯小姐问道。
“一点也不知道,”保罗回答道。他觉得这个回答在布林伯小姐的感觉上引起了震惊,因此就抬起头来望着那些俯视着他的脸孔,说道:
“我的身体不好。我是个虚弱的孩子。我每天跟老格拉布出去的时候,我不能学拉丁语语法。劳驾您告诉老格拉布来看看我。”“多么可怕的粗俗的姓名!”布林伯夫人说道。“一丁点古典的味道也没有!这个妖怪是谁,孩子?”
“什么妖怪?”保罗问道。
“格拉布,”布林伯夫人极为嫌恶地说道。
“他不比您像妖怪,”保罗回答道。
“什么!”博士用可怕的声音喊道。“嘿嘿嘿!哎呀,这是什么话!”
保罗非常惊恐,但他还是替不在场的格拉布辩护,尽管他讲话时全身哆嗦。
“他是一位很好的老人,夫人,”他说道。“他经常来拉我的摇篮车。深深的海,海中的鱼,所有这些他全都知道。他还知道有很大的妖怪前来躺在岩石上晒太阳;当受到惊吓的时候,它们就重新跳入水中,喷着气,溅泼着浪花,所以好几英里以外的地方都能听到它们的声音。还有一种动物,”保罗兴奋地讲着他的故事,“我不知道有几码长,我也忘记它们的名字了,但弗洛伦斯知道;它们假装出痛苦的样子,当一个人出于同情心,走近它们的时候,它们就张开大嘴,对他进行袭击,但是他所必须做的事,”保罗大胆地把这个知识告诉博士本人,继续说道,“就是当他逃跑的时候,他继续不断地转弯;由于这种动物很长,又不能弯曲,所以转弯转得很慢,这样他就一定能够使它们追不上。虽然老格拉布不知道为什么海洋使我想起了我死去的妈妈,也不知道它一直在说着——一直在说着一些什么话,可是他对海洋的事情还是知道得很多。我希望,”孩子结束的时候,脸色突然搭拉下来,失去了原先的生气,像个孤独无助的人那样望着三张陌生的脸,说道,“你们能让老格拉布到这里来看看我,因为我很了解他,他也得了解我。”
“哈!”博士摇摇头,说道,“这不好,但是学习能解决许多问题。”
布林伯夫人似乎感到有些打颤一样地发表意见说,他是个难以理解的孩子,并且几乎就像皮普钦太太过去经常那样地看着他,只是两人的面貌不同罢了。
“领他到屋子里四处转转,科妮莉亚,”博士说道,“让他熟悉熟悉他的新的环境。跟这位小姐走吧,董贝。”
董贝遵从命令,把手伸给了那位莫测高深的科妮莉亚;当他们一起走开的时候,他怀着胆怯的好奇心,斜眼看着她。因为她那副闪烁着亮光的眼镜使她变得那么神秘,他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地方,而且确实也不很肯定,她在眼镜后面究竟是不是还有眼睛。
科妮莉亚首先把他领往教室;教室座落在前厅的后面,穿过两扇门到达那里,门上钉着桌面呢,这样可以使年轻的先生们的声音减弱、消失。教室里有八位神经衰弱程度不同的年轻的先生们;他们全都很努力地学习着,而且真是十分严肃。图茨是最大的一位,在一个角落里有他自己的一张书桌;在保罗年幼的眼睛中,他是坐在书桌后面的一位年纪很大的庄严的男子。
文学士菲德先生坐在另一张小书桌的后面;他正在教维吉尔的诗,还没有教完,他这个人为的手摇风琴这时正慢条斯理地向四位年轻的先生演奏着那个曲子。在其余四个人当中,有两位痉挛似地紧紧抓着前额,正在解数学题;有一位由于哭得太多,脸孔像个肮脏的窗子一样,正力求在午饭前把那数量多得毫无希望的几行字胡乱地赶完;还有一位像石头一样茫然不动、陷于绝望地坐在那里,看着他的作业——
他吃完早饭以后似乎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中。
一位新孩子的出现并没有引起本可以预料会引起的哄动。文学士菲德先生(他习惯于勤刮胡子来使脸面保持凉爽,除了有一点点胡子茬外,脸上刮得干干净净)向他伸出了一只瘦削的手,对他说,他高兴见到他——保罗本想很高兴地对他说,他是否可以怀着最起码的一点诚意来说这句话。然后保罗在科妮莉亚的介绍下,和菲德先生书桌前的几位年轻的先生们握了手;然后和那两位在解题的年轻的先生们握了手,他们十分兴奋;然后和那位抢时间赶作业的年轻的先生握了手,他身上沾了很多墨迹;最后和那位茫然失措的年轻的先生握了手,他没精打采,十分冷淡。
因为保罗先前已被介绍跟图茨认识了,所以那位学生按照他的习惯,只是吃吃地笑着和喘着气,并继续做着他正在做的事情。那不是件困难的事情;因为由于他已经“经受了”那么多的事情(不要只从字面上来理解这一点),也由于正如我们前面已经提到过的,他在他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已经停止催长,所以他现在可以从事他自己的研究课程;这主要是起草声名显赫的人士写给他本人的长信,称呼他为“萨塞克斯,布赖顿,普-图茨先生阁下”,他把这些信件十分仔细地保存在他的书桌中。
通过这些礼节以后,科妮莉亚领着保罗穿过楼梯上到屋顶;这是一段相当缓慢的路程,因为保罗必须把两只脚都跨到每个梯级以后才能攀登另一个梯级。但是他们终于到达了路程的终点。那里,在一个面临波涛汹涌的大海的房间中,科妮莉亚把一张紧挨着窗子、挂着白色帐子的漂亮的小床指点给他看,窗子上的一张纸牌上早已用圆体楷书——下面的笔划很粗,上面的笔划很细——写着“董贝”;在这同一个房间的另外两张小床,通过同样的方式标明它们是属于布里格斯与托泽的。
正当他们重新回到前厅的时候,保罗看到那位曾经冒犯过皮普钦太太、使皮普钦太太和他不共戴天的弱视的年轻人突然拿着一根很大的槌子,向悬挂着的一面锣飞跑过去,仿佛他已发了疯或者想要报仇似的。但是他并没有接到解雇通知,也没有被立即监禁起来;这位年轻人敲出了那可怕的声音之后,没有受到任何指责就离开了。这时科妮莉亚-布林伯对董贝说,午饭将在一刻钟之后准备好,也许他最好到教室里他的“朋友们”当中去待一下。
因此,董贝恭恭敬敬地走过那只大钟(它仍旧跟先前一样急想着知道他好吗),把教室的门稍稍地打开,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悄悄溜了进去,然后有些吃力地把门关上。他的朋友们全都分散在房间里闲逛着,只有那位像石头一样的朋友还跟先前一样丝毫不动。菲德先生穿着灰色的长衣在伸懒腰,仿佛他不顾衣服的费用,决心要把袖子撕断似的。
“嗨嗬哼!”菲德先生像一匹拉车的马一样摇动着自己的身体,喊道,“啊,我的天哪,我的天哪!嗳——呀!”
菲德先生的呵欠使保罗感到十分惊恐;因为它使他的手脚伸得那么开,而他又是那么可怕地认真。所有的孩子们(只有图茨一人除外)似乎也都已筋疲力尽,正准备去吃午饭——有些人正重新结那确实是很硬的领饰;另外一些人在一间邻接的外室中洗手或刷头发,仿佛他们认为吃午饭根本不会得到什么乐趣似的。
年轻的图茨事先已经准备好了,这时没有事情可做,因此能腾出时间来招呼保罗;他笨拙而善意地说道:
“请坐,董贝。”
“谢谢您,先生,”保罗说道。
保罗设法攀登到一个很高的靠窗子的座位上,但却又从上面滑了下来;这件事情似乎使图茨的心智开了窍,使他能够发现一件事情。
“您是个很小的家伙,”图茨先生说道。
“是的,先生,我很小,”保罗回答道。“谢谢您,先生。”
因为图茨已把他举到座位上,而且态度很亲切地做了这件事。
“您的衣服是谁做的?”图茨向他看了一会儿之后,问道。
“我的衣服一直是一位女人做的,”保罗说道。“她给我姐姐做衣服。”
“我的衣服是伯吉斯公司做的,”图茨说道。“很时髦。但是很贵。”
保罗聪明地点点头,仿佛想说,-这-点很容易看得出来;他确实也是这样想的。
“您的父亲很有钱,是吗?”图茨先生问道。
“是的,先生,”保罗说道,“他就是——董贝父子公司。”
“董贝什么?”图茨问道。
“父子,先生,”保罗回答道。
图茨先生低声地试了一两次,想把公司的名字记在心头,但不很成功,就说,他想请保罗第二天早上把这名字再说一次,因为这是相当重要的。其实他无非是想立刻起草一封董贝父子公司写给他本人亲启的机密信件罢了。
这时候其他的学生(那位石头般的孩子总是例外)都聚集在一起。他们都彬彬有礼,但脸色苍白,低声说话;他们精神都很抑郁,跟这群人的心绪比起来,比瑟斯通少爷可以称得上是一位真正的米勒①或者是一本《笑话大全》了。然而比瑟斯通少爷也有一种受屈感——
①指18世纪英国(滑稽)演员乔(约瑟夫)-米勒(er)(公元年);在他死后,由约翰-莫特利()编了一本《乔-米勒趣话集》(s)出版。
“您跟我在一个房间里睡觉,是不是?”一位神色庄严的年轻的先生问他,那人的衬衫领子一直翻卷到他的耳垂。
“您是布里格斯少爷吗?”保罗问道。
“托泽,”那位年轻的先生说道。
保罗回答说,是的;托泽指着那位石头般的学生说,那才是布里格斯。保罗早就确实感到,那人不是布里格斯就是托泽,虽然他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您的体质强壮吗?”托泽问道。
保罗说,他认为他并不强壮。托泽说,他从保罗的外貌来看,也是这样想的,但这很可惜,因为需要有强壮的体质才行。然后他问保罗是不是先跟科妮莉亚学;当保罗回答“是的”的时候,所有的年轻的先生们都轻轻地哼了一声。
这哼声这时被重新狂怒般地响出的当当的锣声淹没了,于是大家向餐厅移动,那石头般的孩子却仍然例外,他仍然待在他原先所在的地方,仍然处在原先的状态中;保罗不久看见,有人给他送去一块面包,它雅致地摆在盘子和餐巾上面,顶上斜放着一把银叉。
布林伯博士已经坐在餐厅中他的座位上;他坐在餐桌的上方,布林伯小姐和布林伯夫人分坐在他的两旁。菲德先生穿着黑色的上衣,坐在桌子的下方。保罗的椅子挨近布林伯小姐;可是当他坐上去以后,大家发现他的眉毛高出桌布不多,于是就从博士的书房中搬进一些书,他就被举到这些书上面;而且从那时起他就老坐在这些书上面,——以后他自己把它们搬进来搬出去,像一只小象搬城楼似的。
博士念完祷告词之后,午饭就开始了。有美味的汤,还有烤的肉、煮的肉、蔬菜、馅饼和乳酪。每一位年轻的先生都有一把很大的银叉和一块餐巾,所有的安排都是庄重、雅致的。特别引人注意的是,一位穿着有亮钮扣的蓝上衣的男管家倒啤酒倒得十分美妙,能使它散发出一股酒的香味。
除了布林伯博士、布林伯夫人和布林伯小姐偶尔交谈几句外,没有一个人说话,除非是别人对着他说话的时候才说话。当每一位年轻的先生没有把注意力真正用在餐刀、叉子或匙子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受到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寻找着布林伯博士、布林伯夫人或布林伯小姐的眼睛,然后谦虚地停在那里。图茨看来是唯一的例外。他挨着菲德先生坐着,与保罗是在桌子的同一边;他不时从坐在他们中间的孩子们的身后或身前探望保罗一眼。
只有一次,在吃饭的谈话中间,这些年轻的先生们也参加了进去。那正好是在吃乳酪的时候,博士喝了一杯葡萄酒,清了两三次嗓子以后,说道:
“那些罗马人,菲德先生,——”
当提到这个可怕的民族,他们的死敌的时候,每位年轻的先生都装出深感兴趣的神色,把眼光注视着博士。他们当中的一位正好在喝酒,当他看到博士正从他的玻璃酒杯旁边向他瞪着眼睛时,就急急忙忙地停止,结果痉挛了好几秒钟,并因此把布林伯博士的话头打断了。
“那些罗马人,菲德先生,”博士缓慢地重新开始道,“在皇帝统治的时代,在大办酒宴方面的奢侈挥霍是惊人的(我们在书上读到这种记载),当时奢侈达到空前绝后的顶峰,有好几个省为了提供一个皇家的宴会所需的资金,耗尽了元气——”
那位犯了过错的人一直紧张难受,并徒劳地等待着一个句号,这时猛烈地痉挛起来。
“约翰逊,”菲德先生用低声的责备的口吻说道,“喝点水。”
神色很严峻的博士停了一会儿,直到水取来以后,才继续说道:
“菲德先生——”
可是菲德先生看到约翰逊又要痉挛,他又知道博士在这些年轻的先生面前,在讲完所有他想要讲的话之前是决不会打下一个句号的,所以他不能把眼睛离开约翰逊;这样他就没有看着博士,博士也就因此停了下来。
“请原谅,先生,”菲德先生脸红着说道,“请原谅,布林伯博士。”
“先生,”博士提高声音说道,“我们读到过,而且也没有理由怀疑——虽然对于我们当今的普通老百姓来说,这是难以置信的——,维特利乌斯①的弟弟为他准备了一个筵席,筵席上摆出了两千盘鱼——”——
①维特利乌斯(,公元15—69年)。公元69年,他被部下拥立为罗马皇帝,但不久即为另一被拥立为皇帝的韦斯巴芗()的军队所杀害。
“喝点水,约翰逊——鱼,先生,”菲德先生说道。
“五千盘各种家禽。”
“或者您试吃一片面包皮,”菲德先生说。
“还有一盘叫做米涅瓦的盾牌,”布林伯博士继续说道,他向桌子各处扫视时,声音提得更高,“这是根据它那巨大的容积来命名的;除了其他贵重的材料外,它的组成部分还有野鸡的脑子——”
“喔唷!喔唷!喔唷!”(这是约翰逊发出的)
“山鹬的脑子——”
“喔唷!喔唷!喔唷!”
“一种鱼的鳔,这种鱼叫鹦嘴——”①
“您头脑里有根什么血管要破裂,”菲德先生说道,“您最好听随它去,别去阻止它。”
“从喀尔巴阡海②中捕到的八月鳗的卵,”博士用他极为严肃的声音继续说道,“当我们谈到这样一些耗费巨大的筵席的情况时,我们不要忘记还有一位提图斯③——”
“如果您中风死了的话,那么您母亲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啊!”菲德先生说道。
“一位图密善——”④——
①指鹦嘴鱼():约80种热带珊瑚礁鱼类的总称,其中鹦鹉鱼()可食用。
②喀尔巴阡海():欧洲中部喀尔巴阡山脉地区的河流,属黑海水系。
③提图斯(全名为,原名为,公元39—81年),罗马皇帝(在位时间为公元79—81年)。
④图密善(全名为,原名为s,公元51—96年):罗马皇帝(在位时间为公元81—96年)。
“您知道,您的脸色发青了,”菲德先生说道。
“一位尼禄①,一位提比利乌斯②,一位卡里古拉③,一位赫利奥加巴卢斯④以及其他许多人,”博士继续说道,“菲德先生,如果您肯赏光听一听的话,这是惊人的,很惊人的,先生——”——
①尼禄(全名为,公元37—68年):罗马皇帝(在位时间为公元54—68年)。
②提比利乌斯(全名为s,原名为,公元前42—37年)(亦译提比略):罗马皇帝(在位时间为公元14—37年)。
③卡利古拉(全名为,原名为,公元12—41年):罗马皇帝(在位时间为公元37—41年)。卡里古拉()是他父亲属下士兵给他取的绰号,意为“小靴子”。
④赫利奥加巴卢斯()或称埃拉加巴卢斯()(全名为,原名为,上述两个名称是他的别称,公元年):罗马皇帝(在位时间为公元年)。
但是约翰逊再也克制不住,这时发出了一阵异常猛烈的咳嗽,因此,虽然紧挨着他坐的孩子们咚咚地敲着他的背,菲德先生本人把一杯水端到他的唇边,男管家像一个哨兵一样,扶着他在他自己的椅子和餐具柜之间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次,但是整整经过了五分钟,他才多少镇定了下来;在这之后,房间里是一片深沉的寂静。
“先生们,”布林伯博士说道,“请站起来做祷告!科妮莉亚,把董贝抱下去,”——于是桌布上面除了他的头皮之外,就再也看不到他身上的什么东西了。“约翰逊明天吃早饭之前不要带书,向我背诵希腊文的圣约书,从第一章圣保罗使徒书背到以弗所书。菲德先生,我们在半小时后将继续进行学习。”
这些年轻的先生们鞠了躬,退出了房间。菲德先生也一样。在这半小时内,年轻的先生们分成一对对,手挽手地在房屋后面的一小片工地上来来去去地闲逛着,或者设法在布里格斯心中点燃一星生气的火花。至于游戏这种粗俗的事情则根本没有。到了指定的时间,锣声准时地响了起来,在布林伯博士与菲德先生的共同主持下,又重新开始学习了。
由于约翰逊的缘故,那天来回步行的奥林匹克运动比平时缩短了,所以他们在喝茶之前全都出去散步。甚至连布里格斯(虽然他还没有开始学习)也参加了这个消遣;他在玩乐当中曾经从峭壁顶上暗中往下看了两三次。布林伯博士陪伴着他们;保罗有幸由博士本人在后面跟着,这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情;他在这当中看去很小,也很虚弱。
喝茶也是彬彬有礼地进行的,并不比吃午饭稍逊一筹。喝茶以后,年轻的先生们像先前一样,站起来鞠躬,离开去继续做当天没有完成的功课,或者预习明天即将来临的功课。在这段时间中,菲德先生回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去;保罗则坐到一个角落里,沉思着弗洛伦斯是不是正在想着他,以及他们在皮普钦太太那里的情形怎么样。
图茨先生由于忙着草拟惠灵顿公爵寄来的一封重要信件,刚才耽搁了一些时候,这时把保罗找到了;他像先前一样看了他好久之后问他,他是不是喜欢背心。
保罗说,“喜欢,先生。”
“我也喜欢,”图茨说道。
那天夜里图茨没有再说别的话;但他站在那里看着保罗,仿佛他喜欢他;由于这里有着情谊,而保罗又不想说话,这比交谈更符合他的意愿。
八点钟左右,锣又响起来,召唤大家到餐厅里去做祈祷;男管家在那里摆了一张边桌,桌子上散放着面包、乳酪和啤酒,供那些需要提神滋补一下的年轻的先生们在祈祷之后取食。最后,布林伯博士说道,“先生们,我们明天七点钟将重新开始学习,”这样仪式就结束了;然后,保罗第一次看到科妮莉亚-布林伯的眼光,看到那是对着他看的。当博士说了“先生们,我们明天七点钟将重新开始学习”之后,小学生们又鞠了躬,然后去睡觉。
在楼上他们自己的房间里,布里格斯吐露心事说,他的头痛得就要裂开;如果不是为了他的母亲和他家中的一只黑鸟的话,那么他真巴不得自己死去才好。托泽没有多说话,但他叹了好多气,并劝告保罗准备着,因为明天就要轮到他了。在说了这些预言性的话之后,他郁郁不乐地脱掉衣服,上了床。当那位弱视的年轻人进来拿走蜡烛,并祝他们夜安和做个快乐的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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