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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同归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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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翔感慨之下,信步西行,一路不仅注意仲孙飞琼及小白、大黄、青风骥等一人三兽的踪迹,并把“蔷薇使者”临终相传的“汉女啼妆”、“文君濯锦”,“蔷薇飞”等蔷薇三式,时时演练,以期精熟备用。

    但到了高黎贡山,穷搜不少危峰绝涧,却毫未发现仲孙飞琼等人兽的踪迹,夏天翔不禁好生惆怅,暗想莫非仲孙姊姊久寻“风尘狂客”厉清狂不得,业已率小白、大黄及青风骥等离此他往?

    夏天翔心中虽然如此想法,但因对仲孙飞琼相思大甚,哪肯就此甘休,遂往深幽险遂、人迹不到之处,穷奇而探。

    这日走到一大片密林之前,夏天翔跃登高处,展目一看,见这片密林一望无际,估计起来,足有数十里周围,深知林内不仅奇毒蛇虫极多,可能还有什么比蛇兽更为厉害、使人难以提防的瘴疠之气?

    夏天翔既已看出林内凶险难行,正待转头他往,但目光瞥处,忽然发现林外落叶稀盖的泥上之上,印有几只马蹄痕迹。

    绝岭深山,固多野马,但野马既无掌铁,也与青风骥那等罕世龙驹的蹄印大不相同,故而夏天翔看见这几只蹄痕以后,心中不由怦然一震,暗想自己苦寻未获的仲孙妹妹,莫非在此林内?

    他本想施展内家“传音入密”功力向林中提气高呼,但转念一想,荒山大泽每多异人,倘被自己惊动,又将多生是非,何如干脆人林一探?以自己这身功力,也不会惧怯什么蛇虫瘴疠,并可就便开开眼界,欣赏欣赏这种前古森林中的奇异景物。

    主意既定,便即缓步入林,准备给它来个穿林而过。

    行约里许,夏天翔觉得林内景物毫不足观,目中所见,无非败叶枯枝,奇蛇异兽;耳中所闻,无非猿啼虎啸,鹤唳风声。

    但又行数丈,却使夏天翔大吃一惊,固为林内的积叶折枝之间,赫然卧着六七具极整齐的骷髅白骨。

    夏天翔起初以为这六七具白骨是被蛇兽所噬的入林探险之人,但心念微转,便知自己这种猜测完全错误。

    因为倘被蛇兽所噬,尸骨决不会如此整齐,照目前情形判断,这林中必有特殊怪异之事。

    夏天翔胆量本大,加上最近连有奇遇,功力大增,自然更为好事。发现林中藏有怪异以后,不仅毫不怯惧,反而引起他的好奇心,继续向前探去。

    前面是株三四人合抱不来的千年古树,但枝光叶落,似已枯死,只剩下雄伟的树干,巍立未倒而已。

    夏天翔走到树下,突然觉得一阵头晕,胸中也颇为难过,似欲呕吐?

    他入世渐深,见识渐广,胆量虽大,却对于林内一切,早有戒心。

    故在方一感觉头晕作呕之际,便自身边所带当代神医赛韩康赠送的多种丹药之中,选出一粒解毒祛瘴的灵丹含在口内。

    果然灵丹才一进口,清香散处,精神顿爽,夏天翔遂越发以为林中有一种无形瘴毒正在发作。

    谁知刚一转过那株大树,夏天翔不禁愕然驻足,又被眼前景物吃了一惊。

    原来转过大树,林木较稀,现出一片方圆数丈的蓬蓬乱草。

    就在乱草丛中,蹲着一只全身墨黑、大如水牛的罕见猛虎。

    这黑虎距离枯树约莫三丈有余,目光凝注夏天翔,凶芒电射,好不慑人!令人深切感觉出虎视眈眈一语,是何滋味。

    夏天翔一身绝艺,胆识过人,对这只庞大的黑虎只感惊奇,不感怯惧,并发现虎目精芒之中,好似含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异样光彩。

    就在夏天翔突见黑虎,略感惊奇之际,忽然听得头上古树的枯枝秃干之间,发出一阵沙沙微响。

    夏天翔闻声之下,恍然大悟,把自己突觉头晕作呕一事暨黑虎目中的异样精芒发生联想,判断古树上必有身具奇毒的怪异蛇虫之属。

    疑念既起,戒意立生,施展“移形换影”轻功,微一闪身,斜飞三丈,到了另一株枝密叶茂的大树之上。

    那只黑虎虽见夏天翔飘身飞纵,却毫不为动,一对虎目中的炯炯精光,依然凝注在那株业已枯死的千年古树之上。

    夏天翔越发知道自己所料不差,遂选择了一根较粗的横枝坐下,向那株千年古树凝神望去。

    只见那千年古树主干之上,离地两丈三四之处,有一径尺圆洞,正自洞中一拱一拱的,拱出一条奇形怪物。

    这怪物似蛇非蛇,长约一丈二三,躯体前圆后扁,腹下在左右分生着两排粗短的怪足,全身色呈酱紫,难看已极。

    最奇特的是身躯粗几盈尺,但一颗三角怪头,却只有人拳大小,头部器官极为简单,除了当中一只精芒闪闪的竖眼以外,便是一张血盆巨口,钩牙森列,红信吞吐,看去令人不寒而栗。

    夏天翔江湖流转,见闻虽多,却从来未曾听说过这种似蛇非蛇、似蜈蚣非蜈蚣的奇形怪物。

    照这怪物的外型看来,定然身具奇毒,厉害无比,黑虎显非敌手,但那只黑虎偏偏虎踞发威,一身钢毛,根根猬立,毫无怯惧之意。

    夏天翔心中颇觉高兴,暗想能够目睹这场黑虎与怪物相斗的精彩好战,倒也难得。

    怪物的十六只粗短的怪足,居然颇具吸力,一步一步的缘木下树以后,昂起那颗三角怪头,又似骄做,又似得意地,向黑虎闪动独目精芒,发出两声摄人心魂的“呱呱”怪叫。

    黑虎戒意颇深地退后两步,虎头微摆,喉中也自发出一阵低沉的虎啸,作势欲扑。

    怪物见这黑虎竟对自己发威,不由暴怒,蛇形长颈一伸,张开利齿森森的血盆巨口,疾若飘风地猛往黑虎啮去,并在距离黑虎六七尺处,先行喷出一股紫黑的毒气。

    谁知黑虎身法灵活已极,怪物毒气才喷,便已横跃丈许,避开来势,并伸出一只钢钩似的虎爪,反向怪物的颈间要害抓去。

    怪物虽然骄做自恃,但也看出来敌不凡,十六只粗短的怪足齐一用力,后半截如带的扁身,突然灵活已极地横空掉转,“呼”的一声,照准黑虎拦头狂扫。

    黑虎似乎对于这怪物的一切伎俩皆颇为熟悉,适才一抓,竟是虚招,钢爪一递即收,身形窜出五丈远近。

    这样一来,怪物凌空横扫的如带扁身,自然打空,只听砰然巨震过处,一阵“喀嚓”乱响,足有两三株参天古木,均被怪物的扁身扫折,声势慑人,威力无比。

    夏天翔见状虽知黑虎通灵,但怪物既会喷毒,又复力大无穷。看来黑虎仍将必败,毫无取胜之道。

    他虽然事不干己,但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之下,总觉得黑虎可爱,怪物可恶,暗自蹙眉寻思可有什么帮助黑虎铲除这条凶恶怪物之策?

    就在夏天翔暗自寻思之际,黑虎与那怪物业已相互缠斗到了数丈以外。

    一

    夏天翔看出黑虎似是存心把那怪物诱往远方,不由心中一动,暗想难道黑虎还有帮手?

    否则……

    念犹未了,果自丛林之中,悄悄掩出一只黑色的小猿,前爪微扬,向怪物所居的树洞之内,掷进一团红色物件。

    夏天翔方自暗笑黑虎果有帮手,怪物恐怕要吃大亏,眼前形势居然出入意料地完全逆转。

    原来那似蛇非蛇、似蜈蚣非蜈蚣的奇形怪物,竟是机灵无比、表面虽被黑虎诱往远方,其实独目闪烁、流光囚瞩,仍在注意着一切其他动静。

    黑猿自林中现身,刚把那团红色物体掷进树侗,怪物业已宛若长虹电射般,自数丈外一窜而回,“呱呱”怪啼起处,如带的扁身微一舒卷,便把黑猿拦腰缠住。

    黑虎见黑猿被缠,怒啸一声,猛扑而至。

    怪物又是两声得意的怪啼,血盆大口张处,一团浓黑的毒雾,疾向黑虎迎头喷去。

    夏天翔见情势如此危急,知道自己再不出手,那黑虎黑猿便可能双双都被怪物弄死。

    但夏天翔人在树间,距离怪物与猿虎相斗之处,约有三丈开外,任凭他身法如何敏捷,也有点缓不济急。

    夏天翔剑眉深蹙之下,忽然想起“雪山冰奴”冷白石赠送自己的冰魄神砂,遂赶紧把纯阳真气凝聚右掌,伸指到那猿皮小袋之中拈了三粒冰魄神砂,觑准怪物头上的凶睛巨口电疾打出。

    这冰魄神砂又名“冰魄银光霰”,是大雪山玄冰原万年冰雪的精英所炼,威力极强,并恰好能够克制那奇形怪物。

    只见三点寒光闪处,首先救了黑虎一难,打得怪物口中所喷的毒雾顿然肖失,凶睛立闭,周身皮鳞也整个急颤起来,无法再复缠紧黑猿,被黑猿矫捷无伦地一跃而出,飞纵丈外。

    夏天翔虽喜冰魄神砂奏效,但深恐怪物凶恶难制,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复弹出两粒。

    这两粒冰魄神砂,打中那似蛇非蛇、似蜈蚣非蜈蚣的怪物以后,只见怪物周身皮鳞又是一阵急颤,便自渐渐僵直不动。

    黑猿一声欢啸,跃到怪物身前,利爪一伸,竟把怪物三角怪头正中的那只独眼,挖到爪内。

    黑虎则纵到夏天翔所坐的树下,瞪着两只虎目,抬头凝注夏天翔,连声低啸。

    夏天翔想不到“雪山冰奴”冷白石所赠的冰魄神砂竟有如此灵效,正自心中高兴,把那猿皮小袋以及所余的七粒冰魄神砂,极为珍惜地揣回怀中,忽见黑虎目注自己,不住鸣啸,不由有点猜测不透这只通灵黑虎的鸣啸用意。

    黑虎鸣啸了好大一会,见夏天翔不加理睬,遂回头向那正在挖取怪物眼珠的黑猿啸了一声。

    黑猿闻啸赶过,向夏天翔举爪连招,并纵身坐上虎背。

    夏天翔会意笑道:“你莫非要我骑这黑虎走么?”

    黑猿居然能懂人言,连连点头,举爪指着黑虎,似催夏天翔骑上虎背。

    夏天翔一来胆大好奇,二来看出这一虎一猿,对自己绝无恶意,遂微笑点头,自树上飘落虎背。

    黑虎等夏天翔骑好以后,低啸一声,便自向着森林西南,缓缓跑去,黑猿则紧随夏天翔身侧,随同举步。

    夏天翔骑在虎背之上,觉得舒适异常,竟似比上次在黄山初次试骑“九首飞鹏”戚大招那匹千里菊花青时还要平稳。

    虎行由缓而快,渐渐加速,约莫半个时辰以后,便自驰出森林,到了一处幽谷之内。

    夏天翔才到谷口,便觉惊然一惊,因为谷口左右两侧,各用长春山藤悬吊着一样东西,大以令人诧异。

    左面谷口,悬吊着的竟是异兽大黄。

    右面谷口,悬吊着的则是灵猿小白。

    夏天翔正待惊问,但虎行如飞,未曾稍停,已从大黄小白身旁一掠而过,进入谷内。

    大黄小白既被吊在谷口,则仲孙飞琼与青风骥是否业已陷身谷内?

    这种疑念在夏天翔心头一起即灭,因为身已进谷,一切问题等见了谷主人以后自然明白,用不着再复加猜测。

    又经两个转折,黑虎忽然停步,夏天翔知到地头,翻身下骑,举目看时,只见当地景物极为清幽,最奇的是有株婆娑宝树,树高足有十丈以上,顶端结有一个硕大的鸟巢。

    黑虎黑猿走到婆娑树下,向材顶硕大的乌巢,双双跪倒。

    夏天翔见状,不由心中诧道:“难道这幽谷主人竟住在鸟巢之内么?……”

    念犹未毕,婆娑树顶的鸟巢之中,忽然传下一阵宛若婴儿的语音说道:“你们既然替我请来客人,便请上树一谈便了。”

    夏天翔闻言之下,不必等黑虎黑猿向自己示意,一式“黄鹄摩霄”,腾空五丈,然后双掌端平,齐胸下压,连施两次“长箭穿云”身法,便自到达树顶鸟巢之上。

    鸟巢中坐的竟是一位身材矮小、面色红润的黄衣憎人,这黄衣僧人看来最多只有三十来岁模样。

    黄衣僧人目光略注夏天翔,微一伸手,似是命他坐下,但神情仿佛倨傲冷峻已极。

    夏天翔连经忧患折磨,气质业已微有改变,遂遵照黄衣憎人的意思,在这颇为宽大的鸟巢之中,盘膝而坐。

    黄衣僧人等夏天翔坐好,重又向他打量几眼,神色略为温和,笑了一笑,自语说道:

    “我这听经谷中,八十余年,向绝外客,不想近日却如此热闹,又有人来,又有兽到。”

    夏天翔被这黄衣僧人所说的“八十余年,向绝外客”之语,吃了一惊,随之忽然想起一桩江湖传闻,遂向黄衣憎人神态恭谨地含笑问道:“大师莫非便是近百年前,以一根‘天禽五色羽毛’打遍武林,未逢敌手,突然得道归隐的‘天羽上人’么?”

    黄衣僧人想不到夏天翔竟一口猜出自己的名号,不禁讶然问道:“这位老弟的姓名怎样称呼?是何人门下?江湖见识委实渊博,能够一口道出老僧来历,颇为难得。”

    夏天翔见自己居然误打误撞地一猜便中,不由越发对于这位算来足有一百二三十岁的空门奇僧天羽上人肃然起敬,恭身答道:“在下江湖未学夏天翔,家师‘北溟神婆’皇甫翠。”

    那位身着黄衣的天羽上人喃喃说道:“‘北溟神婆’皇甫翠?……”

    夏天翔因师傅的名头威震当世,这天羽上人说话的神情,竟似从来未闻,起初自然颇觉不悦。但转念一想,对方适才业已说过,这听经谷内,八十余年,向绝外客,则又难怪不知师傅名号。

    念犹未毕,天羽上人业已含笑说道:“老僧自人此谷,转眼百年,对于世事多疏,老弟不要怪我倨傲无礼。”

    夏天翔陪笑说填,“大师说哪里话来?夏天翔边荒浪迹,何幸由于神虎灵猿接引,得见大师这等有道高僧……”

    “有道高僧”四字刚刚出口,那天羽上人便自一阵“呵呵”大笑。

    夏天翔被他笑得莫明其妙起来,讶然问道:“大师为何发笑?夏天翔说错话了么?”

    天羽上人“呵呵”笑道:“我是在笑老弟怎会把‘有道高僧’四字加到我这佛门败类身上?”

    夏天翔茫然膛目,天羽上人又复问道:“老弟可知我为何在这听经谷内一住百年?”

    夏天翔答道:“若据江湖传言,大师乃是悟彻人生,得道归隐。”

    天羽上人笑道:“哪里是什么得道归隐?只是遇见了厉害对头而已。”

    夏天翔闻言讶道:“大师昔年仗恃一根‘天禽五色羽毛’打遍江湖,未逢敌手,怎会有甚厉害对头?”

    天羽上人目光微注西南,含笑说道:“我与我这对头,江湖偶遇,互矜所能,恶斗遂起,每年一次,斗到如今,整整百年,胜负尚未分出……”

    夏天翔听出天羽上人语意,失惊问道:“大师这位对头,莫非也住在高黎贡山之内?”

    天羽上人点头笑道:“他叫‘三绝真人’,就住在此谷左近的天愁涧内。我们互相约定,除非彼此分出胜负,否则不但不准出世,连谁先解脱皮囊,都算是向对方服输认败之举。”

    夏天翔正自听得有趣,无羽上人微叹说道:“出家人如此放不下嗅念名心,岂非可笑?

    故而我不敢当夏老弟‘有道高僧’之称,而自认是佛门败类。”

    说到此处,树下黑猿忽然连声低啸。

    天羽上人好似懂得兽语,倾耳聆听片刻,向夏天翔单掌当胸一打问讯,含笑说道:“我这闲中调教解闷的一虎一猿,适才在林中遇险,多承夏老弟出手相救,资僧理应谢过。”

    夏天翔听天羽上人提到虎猿,也想起被人悬吊谷口的小白大黄,遂赶紧欠身还礼,陪笑说道:“夏天翔进谷之时,曾见谷口悬吊着……”

    天羽上人接口笑道:“那两只东西不知何人所豢,竟颇通灵。不知搜索何物,跑到我太古巢中罗嗦,遂被我擒住,吊在谷口,意欲略杀火气,将其驯服……”

    夏天翔听到此处,一抱双拳,插口笑道:“这两只通灵异兽,是夏天翔至友所豢,大师可否推情见恕呢?……”

    天羽上人闻言,哦了一声,目光凝注夏天翔,脸上现出一种奇异的神情,发话问道:

    “夏老弟这位至友可是骑着一匹罕世龙驹?……”

    夏天翔正因未见仲孙飞琼下落,有些心中着急,遂不等天羽上人话完,便自点头说道:

    “正是,正是,夏天翔远来高黎贡山,便是寻她,请问大师,此人如今安在?”

    天羽上人笑道:“我在下手擒捉那一黄一白两只通灵异兽之际,曾听得天愁涧内发出龙马长嘶,可能夏老弟那位友好误闯天愁涧,落在那比我古怪难缠得多的三绝真人手中!”

    夏天翔一听便知自己的仲孙妹姊与大黄小白,在高黎贡山之中分头探搜“风尘狂客”厉清狂的踪迹,以致人陷天愁涧,兽落听经谷。

    天羽上人既说三绝真人比他还要古怪难缠,夏天翔自然益发深为仲孙飞琼担忧,立即起立告辞,并叩询天愁涧的方向走法。

    天羽上人先对树下发啸,示意黑猿去放下小白大黄,然后向夏天翔摆手笑道:“夏老弟不要心急,我先替你查问一下。”

    说完,目注西南高峰,发出一声悠长清啸。

    天羽上人的啸声发出约莫盏茶时分,西南峰后,便起了回啸之声。

    天羽上人面色略整,以一种不高不低、极为平和的语音说道:“三绝道士,你那天愁涧中有客人么?”

    话音刚住,对方回音即来,说的是:“有个资质极好的女娃儿,骑着一匹好马,闯进天愁涧,我正要设法处罚她呢!”

    夏天翔估计天愁涧与这听经谷之间至少相距数里,天羽上人与三绝真人竟能如同对面叙谈般的随便答话,不由暗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语,似乎不太适用于武林人物,因为这干前辈的功力火候,委实神乎其神,不可企及。

    天羽上人“哈哈”一笑,又复说道:“老鼻子莫不识羞!你偌大一把年纪,怎好意思与年轻女娃一般见识?赶快把她放了,就说她有位好朋友,在我的太古巢中等着她呢!”

    三绝真人清晰已极的话音远远传来,却是一阵怪笑说道:“这女娃儿的相貌资质太以惹人怜爱,我本想罚她在三天之内,学会我所教她一种武功……”

    夏天翔听得心中一喜,暗想若用学习武功作为处罚,则罚得越重越好。自己大可暂时听任仲孙姊姊在天愁涧内获得三绝真人的一些绝世真传,然后再与她设法见面。

    心中正在高兴,三绝真人的话音又复传来,继续说道:“但如今既晓得她与你这老秃驴有些关联,却变了主意,不仅不传武功,并罚她作上百日苦工,然后赶出天愁涧去。”

    夏天翔闻言,不禁由喜转忧,愁聚双眉,目注天羽上人,只见这位嗅念未消、名心未淡的世外高僧,在脸色微沉之下,又复面对西南,缓缓说道:“老牛鼻子,休要夸口,如今的年轻人多半倔强透顶,心高气做,你想罚那女娃儿替你作上百日苦工,我却料她未必听你的话呢。”

    三绝真人一阵怪笑说道:“老秃驴猜得不错,这女娃儿果极高傲倔强,但她有一匹颇为心爱的神骏龙驹现在我手,倘不乖乖听话,我便将那匹龙马的腿儿砍断一条。”

    夏天翔全身一颤,暗想这三绝真人果比天羽上人古怪难缠,他既想出这种恶毒手段,则仲孙姊姊必然受制,丝毫无法反抗。

    天羽上人忽似想起甚事,眉梢连动,欣然色喜说道:“老牛鼻子不要如此倒行逆施,我倒想出一个法儿,或许可使我们之间的那桩心愿早日了却。”

    三绝真人似对天羽上人之语极感兴趣,应声叫道:“快说快说。”

    天羽上人间道:“我与你自洞庭湖相遇,黄鹤楼交手开始,一共斗了几次?”

    三绝真人叫道:“每年相斗一次,到如今整整百年,我们已经斗了九十九次。”

    天羽上人笑道:“过去的九十九次恶斗,分不出丝毫胜负输赢,今年未曾开始的一场,你有没有绝对把握?”

    三绝真人冷笑答道:“你我的功力均已到巅峰,谁也无法再进,故而谁也不敢说是能有绝对把握。”

    天羽上人笑道:“彼此既无绝对把握,则这场心愿,拖到何时方了?我们不如用条身外化身之计,一分上下。”

    三绝真人间道:“什么叫做‘身外化身之计’?”

    天羽上人答道:“我这里闯来一位年轻小友,名叫夏天翔,你那里也闯去一位年轻女娃儿,叫……”

    三绝真人接口说道,“她叫仲孙飞琼。”

    天羽上人目光略注夏天翔,一阵“呵呵”大笑说道:“我们何不便由这夏老弟及仲孙姑娘,代替我们会上一阵?”

    三绝真人默然片刻,缓缓说道:“这个办法确实不错,但其中细则……”

    天羽上人不等三绝真人话完,便即“呵呵”笑道:“我们各以十日光阴,悉心教导夏老弟及仲孙姑娘,然后率领他们到你天愁涧与我听经谷之间的玉簪峰头赴约。”

    三绝真人冷哼一声说道:“他们纵然年轻颖悟,资禀特异,但区区十日光阴,如何能够领略我们的百年所得?”

    天羽上人笑道:“我看他们已具极好根基,必然触类旁通,一点就透。故而领略决无问题,问题是在火候难纯,使用起来,无法尽展精微,发挥全力。但我对这种意想得到的困难,也已想出了补救之法。”

    三绝真人怪笑说道:“者秃驴花样不少,你且说出你所想的补救之法给我听听。”

    天羽上人笑道:“我这补救之法,只有八个字儿,是‘半文半武,摘要专精’。”

    三绝真人应声说道:“这八个字儿,似乎应该加以解释一下?”

    天羽上入微一调气,继续说道:“我们把生平所得,尽量传授夏老弟及仲孙姑娘,再各凭智慧功力,各传他们三招绝学,便可互相一较上下,了却你我的百年大愿。”

    三绝真人听完,暂未答话,似在考虑天羽上人的这种办法,是否公平合理。

    夏天翔则暗自心头狂喜,知道遇上这等性情怪异已极的武林异人,自己与仲孙姊姊必然奇缘匪浅,得益不少。

    片刻过后,三绝真人冷峭的语音又复缓缓传来,说道:“这各传三招,使他们相互一较上下的办法,只可以说是择要专精,你应该再解释半文半武。”

    天羽上人笑道:“半文是质疑问难,半武是过手交锋。质疑问难是由你我主考,我考仲孙飞琼,你考夏天翔,均以三题为限。过手交锋则由他们互争上下,比斗三招。”

    三绝真人怪声笑道:“老秃驴所想的这个办法确实不错。关于质疑问难的半文方面,他们只要记住我们所传的各种武功妙诀,过手交锋的半武方面,也只要专心研习三招,尽力施为即可。”

    天羽上人笑道:“如此作法,夏老弟与仲孙姑娘也不致白为我们尽力,而均大有所获。”

    三绝真人怪声笑道:“当然,当然他们获得我们所传的三招绝学,目前已足傲视江湖,异日参详起其余那些武功妙诀来时,更是受用不尽。”

    天羽上人笑道:“你既同意此举,我们便即一言为定。”

    三绝真人答道:“今天不算,由明天开始,十日之后的午正时分,我们率领夏天翔及仲孙飞琼,在玉簪峰顶的龙蟠石上一会。”

    语音了后,双方均自寂然无声,天羽上人垂帘静坐,似欲入定。

    夏天翔知道,天羽上人与三绝真人提气对话已久,再高的功力,也必感觉疲劳,需要运功调元,以资恢复。

    遂也悄然静坐,不敢惊动天羽上人,只在树顶鸟巢之中,流目欣赏听经谷中的一切景色。

    这时异兽大黄及灵猿小白,已被黑虎黑猿释放,恢复自由,但均乖乖侍立在婆娑宝树之下,仿佛对天羽上人敬畏已极。

    顿饭光阴过后,天羽上人徐徐开目,看着夏天翔微笑说道:“夏老弟,我方才与三绝真人所谈的一切,你应该都已听见,不知可有异议?”

    夏天翔恭身答道:“大师如此垂爱栽培,夏天翔敢不一尽绵薄?”

    天羽上人笑道:“老弟既然同意,我们便排定课程,前五日我与你详谈毕生参究所得的武功妙旨,后五日则传你‘度世三招’。”

    夏天翔知道这场奇遇,委实罕世难逢,遂丝毫不敢懈怠,把天羽上人所传的各种武功妙谛,牢牢紧记在心。

    五日光阴,展眼即过,天羽上人把自己所传夏天翔的各种妙诀,反复细加盘问,见他对答如流,娴熟已极,不禁慰然笑道:“我果然老眼无花,夏老弟如此悟神听……”

    夏天翔截断天羽上人话头笑道:“大师且慢高兴,我那位仲孙飞琼姊姊,比我聪明得多,五天后的那场半文半武之战。恐怕不易胜呢!”

    天羽上人脸上仍然充满一片安慰神色,笑道:“老弟尽管安心学习,放胆施为,这次半文半武之战,纵然仍像以前九十九次那般平分秋色,难论上下,但我与三绝真人的心中憾事,也可解去一半。”

    夏天翔听得方自茫然,天羽上人又复说道:“因为武林中人除了名心难淡以外,还有一件极重要的心愿,便是一身所学,能有得意传人。老弟与仲孙飞琼姑娘,目前虽仅学了我与三绝真人独创精研的三招绝学,但他日功行一到火候,对于我们口述的一些内家真诀,必能次第领悟,秀出群伦,为武林大放异彩。”

    夏天翔因连日所得,均极精微得几乎闻所未闻,不由感激不尽地向天羽上人再拜称谢。

    天羽上人摇手笑道:“老弟不必如此多礼,你幸获真传,固应谢我,但我毕生心血得有传人,俾免与身同殁,不也应该谢谢你么?”

    夏天翔听了这等妙论,正自有点忍俊不禁,天羽上人又复微笑说道:“老弟既已记熟我所说各语,则我们便以这后五日光阴,研究‘度世三招’。”

    夏天翔笑道:“这‘度世三招’的名儿,好生奇特。”

    天羽上人失笑说道:“‘度世三招’有甚奇特?奇特的还在后面呢!”

    夏天翔暗想那位号称第三蔷薇使者的“仟情居士”徐香圃,传了自己“汉女啼妆”、“文君濯锦”、“蔷薇飞”等蔷薇三式,如今这位天羽上人,又要传授自己“度世三招”,将来还要仗以会斗“白骨三魔”,再加上仲孙飞琼、霍秀芸、鹿玉如等三位红颜知己,竟然事事逢三,好像这个三字,对自己大有缘份。

    天羽上人笑道:“夏老弟想些什么?”

    夏天翔答道:“我是在想大师传我‘度世三招’,不知那位三绝真人要传我仲孙飞琼妹姊什么招式?”

    天羽上人笑道:“三绝真人比我更为好胜,他所传授你仲孙飞琼姊姊的招式,定然凌厉狠辣无涛。我若也传你这等招式,则你们二人拼斗起来,可能两败俱伤,彼此遗憾。故而我才想传授你完全符合佛门妙谛的‘度世三招’,不求胜入,但保不败,任凭对方功力再高,招式再狠,也伤不了你。”

    夏天翔大喜说道:“这样最好。”

    天羽上人笑道:“老弟不应高兴,你仲孙姊姊学得了三绝真人威力极强的三招绝学,可能从此称雄武林?你学了我‘度世三招’,却仅足遇难自保呢!”

    夏天翔点头笑道:“俗语说得好:‘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行侠江湖,闯荡风尘,周旋于险恶无比的鬼蜮之间,任凭武功再强,心思再密,也难免有磋跌之虞,学上几招防身绝学,委实胜于一切。”天羽上人听得悚然一惊,口中把“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二语,喃喃念了几遍,脸上现出一种湛然神光,目注夏天翔,微笑说道:

    “夏老弟,你这几句无心之语,中含莫大禅机,我修持百年,勘不破、跳不出的嗔念名关,几乎被你一言扫尽!”

    夏天翔笑道:“莲虽清净,实出于泥,菩提乃由烦恼转,佛法不离世间觉。大师既然偶参妙悟,万障自清,得成正觉之期,当不远了。”

    天羽上人讶然问道:“你居然对于佛理禅机蛮有研究!”

    夏天翔逊谢笑道:“人人心头皆有佛在,乌啼花落俱是禅机。

    大师本具慧觉,才触妙谛,夏天翔一介童子,入世未深,哪里懂得什么高深佛理?”

    天羽上人长叹一声说道:“惟其入世未深,才得灵明不蔽,撄人世网,触处生魔,龌龊红尘,有何可恋?我在这万物逆旅之中,勾留一百余年,委实应该返诸真如,还我自在去了。”

    天羽上人一面喃喃自语,一面徐徐闭目,脸上也充满一片神光,仿佛真要坐化的光景。

    夏天翔知道这类修持已到炉火纯青的世外高人,只要心头一净,随时皆可功行圆满,坐化生西,遂赶紧含笑叫道:“灵台虽除名利念,尘世犹存未了因。大师纵然了彻真如,似也应该等待五天以后再走?”

    天羽上人闻言,精神一振,睁目笑道:“天上云飘,人间萍聚,兰因絮果,总属前缘。

    想不到夏老弟竟是对我关系极重的一位证道驱魔的接引使者。”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目光朗然一闪,又向夏天翔含笑说道:“我如今要传授老弟的‘度世三招’之中,第一招名叫‘救苦救难’。”

    夏天翔接口笑道:“有趣,有趣,这是白衣咒中的语句,第一招既是‘救苦救难’,第二招莫非叫做‘大慈大悲’?”

    天羽上人点头笑道:“夏老弟果然聪明绝世,能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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