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能够触类旁通。你再猜猜第三招叫做什么?”
夏天翔摇头笑道:“第二招‘大慈大悲’,因与第一招‘救苦救难’,互相对称,我才好猜,第三招就摸不着头了。”
天羽上人笑道:“第三招名叫‘普度众生’,来来来,我们且到树下,待我把这‘度世三招’,仔细传授老弟。”
话完,身形微起,便向太古巢外飘空而坠。
夏天翔跟踪纵落,但身形刚刚着地,便被灵猿小白及异兽大黄,一边一个拉着衣袖,欲向听经谷外走去。
夏天翔见小白大黄对自己的神情举动,已由敌对转为友善,便知自己在巫山朝云峰为情跳崖之举,果由小白转告仲孙飞琼,而仲孙姊姊也对自己宽恕谅解。
如今它们神情惶急地把自己拉向谷外,其用意必是想去援救身陷天愁涧内的仲孙飞琼,遂向小白大黄摆手含笑说道:“小白、大黄,你们不要着急,且让你主人在天愁涧中多住几天,可以获得三绝真人的不少秘传,好处多得很呢!”
小白大黄均是善解人言的通灵异兽,听完夏天翔话后,也就愁颜尽解,随着天羽上人所豢的黑虎黑猿,走向谷深之处。
天羽上人目注小白大黄的矫捷身影,微笑说道:“这两个东西如此通灵,倒也难得。”
夏天翔笑道:“我那仲孙姊姊生具奇能,善服百兽,她所骑的那匹马儿还要好呢!”
天羽上人闻言,脸上微现喜色说道:“仲孙飞琼既有善服百兽之能,则我心愿了却,证果生西以后,这随我听经多年的黑虎黑猿,便可另获主人,不致流落蛮山,与凡禽俗兽为伍了。”
夏天翔听得心中一喜,暗想五日以前,自己骑虎来这听经谷时,黑虎跑得又稳又快,倘若此后便将这只黑虎作为坐骑,岂不比仲孙姊姊的青风骥及“九首飞鹏”戚大招的千里菊花青更为威风有趣?只惜虎是猛兽,仅能在深山僻野用以代步,不能在城市村镇经常骑行,有些美中不足而已。
他正想得高兴,天羽上人业已轻拍夏天翔肩头说道:“夏老弟且朗慧觉,莫作遇思,我们要练习‘度世三招’了。”
夏天翔脸上一红,赶紧摄心静虑,注意观看天羽上人把那“度世三招”缓缓施为,不厌周详地传授自己。
等天羽上人把这三招绝学演练完毕,夏天翔业已看出果然妙用无方,威力还在号称第三蔷薇使者的“仟情居士”徐香圃所授的“蔷薇三式”之上。
遂一面细心学习,一面暗想:“‘仟情居士’徐香圃在江湖中尚有人知,这位天羽上人则在听经谷内潜修已达百年,武林人物无不认为他早已坐化。自己既然因缘巧合,得承传授绝学,必须善自隐晦,决不轻易施为,以待明年二月十六的震天派开派大会之上,一举惊人,气走‘白骨三魔’,扫荡群邪,为武林中整顿出一片清平世界。”
潜心一志之下,再加上聪明透顶,进度自然惊人,不消一日光阴,便把这复杂无比、妙用无伦的”度世三招”,完全记熟。
天羽上人见他这等颖悟,自然也极高兴,遂利用剩余的四天时间,亲身为他喂招,施展出各门各派的狠辣绝学,不断进攻,俾便夏天翔用“度世三招”一拆解,以增进实际临场对敌经验,方期万无一失。
喂招三日,夏天翔不但对“度世三招”业已用得熟极如流,并由于应付了无数猛烈狠辣的攻势,触类旁通,获益亦不在少。
天羽上人到了第五日上,日注夏天翔,摇手笑道:“够了,够了,以老弟学习‘度世三招’这四日的进境,足可应付明天玉簪峰顶龙幡石上之战。但我却有点疑问……”
夏天翔笑道:“大师有何疑问?”
天羽上人笑道:“老弟悟性之佳,可说出自天赋,武功之好,可说得自明师,但内力之厚,却使我感觉迷惑,似乎不应该是你这等年龄所有。”
夏天翔见天羽上人间到此事,便把“蔷薇使者”对自己蓄意成全,将毕生功力转注馈赠的那段经过,细述一遍。
天羽上人静静听完,微笑说道:“老弟奇遇真多,我索性凑凑热闹,再送你一点东西。”
话完,微一长身,平步蹑虚般纵上太古巢,取下一长三短四根五色乌羽。
夏天翔见天羽上人取来这一长三短四根五色鸟羽,不禁微吃一惊,暗想莫非这就是一百年前、武林中那些牛鬼蛇神、魑魅魍魉望之丧胆惊魂的“天禽五色羽毛”?
天羽上人用那根长约二尺四五的较长鸟羽,向一株粗巨的树干轻轻一划,便即划出一道半尺深痕,仿佛比任何刀剑更为锋利。
夏天翔忍不住含笑问道:“请问大师,这四根鸟羽是否即是大师昔年威震江湖的降魔神物‘天禽五色羽毛’?”
天羽上人点头微笑,脸上浮现一种回思往昔的神色,缓缓说道:“这正是我昔年降魔行道的兵刃暗器,除了坚逾精钢,寻常刀剑一触即毁之外,老弟仅在时逾百年,颜色羽质丝毫未变一事之上,也可看出决非凡物的了。”
夏天翔心中一阵狂跳,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会有如此福缘,在学得“度世三招”以后,又获得这等罕世室物。
天羽上人先将那根较长的“天禽五色羽毛”递与夏天翔,含笑说道:“这根较长的‘天禽五色羽毛’,是作为兵刃之用,关于招术方面,因一时不及传授,我另赠你一册‘天禽七巧手法’,暇时照此自修,便可娴熟。”
夏天翔知道这位天羽上人只要明日一战,了却心愿以后,尘缘即满,故也不加谦辞,称谢接过。
天羽上人再取过那三根约长六寸的较短五色鸟羽,向夏天翔微笑说道:“这三根较短的‘天禽五色羽毛’是作为暗器之用,无坚不摧,专破各种内家气功,我如今便教你一手‘三才合一彩羽翻飞手法’。”
话音刚了,手中三根“天禽五色羽毛”,便即凌空飞起,仿佛被风吹得毫无规则地满天乱飘,但彩色翩翩、炫人眼目之下,突然往中一聚,轻轻挂在一株古树的一片枯叶之上。
夏天翔眼力极高,看出这种手法可以随心所欲施为,对方根本无从防御,遂喜出望外地请教其中妙诀。
天羽上人传完这种“三才合一彩羽翻飞手法”,并等夏天翔练得纯熟以后,一日光阴,便已过去。
第二日尚未午初时分,天羽上人便与夏天翔带着黑虎、黑猿、小白、大黄,去到玉簪峰顶的龙蟠石上,等待三绝真人及仲孙飞琼赴约。
这块龙蟠石是足有两丈二三方圆的一块平坦大石,但石上却有一圈淡痕,宛若龙蟠,并隐隐看出鳞甲迹印。
天羽上人遥望长空,突然叹息一声说道:“我与三绝真人相持百年的这段因缘,少时便可了却,但还有一人……”
话犹未了,峰下的天愁涧中业已传上一声傲然清啸。
夏天翔听出天羽上人话中有话,遂讶然问道:“难道大师除了与三绝真人的一会以外,还有什么其他心愿?”
天羽上人摇头笑道:“我倒别无心愿,但另有一人,意欲斗我甚久,只苦于寻不着我隐居之所而已。今日我若心安愿了,坐化升西,对他却是一桩莫大遗憾。”
夏天翔听得颇感兴趣问道:“这人是谁?”
天羽上人答道:“这人与我彼此闻名,但山水风尘,萍飘浪逐,尚未有缘相见,他复姓夏侯,单名一个巽字……”
话方至此,龙蟠石上人影双飘,现出一位秋水为神,美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叶如眉,修短适中,称纤合度,绝代风华,神仙体态的仲孙飞琼,以及一位瘦小枯干、看来毫不出奇的中年道士。
夏天翔知道那中年道士便是与天羽上人恶斗百年、难分胜负的三绝真人,不由好自心惊,暗想玉簪峰峭拨百丈,怎的这三绝真人适才还在天愁涧中发啸,如今便已到了龙蟠石上?
灵猿小白及异兽大黄见主人安然无恙,双双一声欢啸,纵过身去,偎着仲孙飞琼,亲热不已。
夏天翔与仲孙飞琼目光一触,便知仲孙姊姊已对自己芥蒂全消,遂喜心翻倒,笑逐颜开,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仲孙姊姊。”
仲孙飞琼忽然面色一整,向夏天翔摇手说道:“武林儿女,讲究不轻然诺,我们既获奇遇,答应代两位老前辈效劳、既应先办正事,后叙私情,别来种种,少时再谈,目前就当彼此陌不相识便了。”
三绝真人一阵得意已极的“呵呵”大笑,目注天羽上人,发话问道:“我看中的这个女娃,无论在心性资禀及武功根基方面,是否均属罕世美质?”
天羽上人仔细打量仲孙飞琼几眼,点头笑道:“这位仲孙飞琼姑娘,确属瑶池仙品,但我看中的夏天翔老弟,同样也是一朵武林异卉,间苑奇葩,并不比她差呢!”
仲孙飞琼与夏天翔,听三绝真人及天羽上人这两位老前辈,连在口舌之上均是针锋相对,丝毫不肯吃亏,不由忍俊不禁,相顾失笑。
三绝真人双眼一瞪,傲然说道:“他们会差不许多?少时动手过招,你便知道这女娃儿要比那男娃儿强得多了。”
天羽上人笑道:“你传了仲孙姑娘什么惊天动地的绝学?”
三绝真人得意答道:“我因她天性太以颖悟,遂把我成名绝艺‘无相勾魂龙飞三绝’教给她了。”
天羽上人哦了一声,目注仲孙飞琼,缓缓说道:“仲孙姑娘,你的福缘太好,学会了他那‘无相勾魂龙飞三绝’,足抵寻常武学二十年修为。”
仲孙飞琼神态谦和地恭身笑道:“晚辈驾钝无能,全是三绝真人的成全之德。”
三绝真人眉梢微轩,仍自得意笑道:“我传了这女娃儿‘无相勾魂龙飞三绝’,你却传了那男娃儿什么招术?”
天羽上人“哈哈”大笑说道:“你又何必问呢?我们年年相见,斗了九十九年,谁还猜不出谁的脾气?在这最后一战之上,自然是择精而传,倾囊而赠。”
三绝真人听得眉头一蹙,盯了夏天翔几眼,讶然问道:“你学会了老和尚的‘度世三招’?”
夏天翔恭身笑道:“晚辈在大师耳提面命,谆谆教导之下,对这‘度世三招’已能勉强运用。”
天羽上人忽然向三绝真人笑道:“我们虽然精研各种武学,但半生心血仍在这‘无相勾魂龙飞三绝”及‘度世三招’。如今既已均有传人,就算这第一百次化身交战的结果,仍然难论上下,秋色平分,也该彼此释嗔静矜,心安理得了吧?”
三绝真人看了仲孙飞琼及夏天翔一眼,点头说道:“这要看他们了,他们如能不负所期,施展得令人满意,则我们自然心平气和,撤手红尘,亦无所憾。”
天羽上人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必再往后迁延,这场足够传为武林佳话的百年大会,便开始比赛了吧!”
三绝真人点头笑道:“早点开始也好,我们所约定的比赛方法,是半文半武,文限三题,武限三招,如今不防先文后武。”
说到此处,侧顾仲孙飞琼,微笑说道:“仲孙姑娘,你先过去,让老和尚考你三题。”
仲孙飞琼恭身领命,姗姗走过,向天羽上人施礼笑道:“晚辈仲孙飞琼,敬领大师教益。”
天羽上人向三绝真人摇手笑道:“慢,来,慢来,你为何不先考问夏天翔老弟?却要我先考问仲孙飞琼姑娘?”
三绝真人眉头微蹙说道,“这点先后之序,难道还非要谦让不可?”
天羽上人笑道:“不是谦让,是要公平,我如果要请你先考问夏老弟,定然你也不肯。”
三绝真人想了一想,目光微扫四外,伸手拾起地上一片枯叶,指着离身七尺远的一块大石说道:“这样好了,我用这片枯叶击石,你来猜个碎石单双数儿,猜对了由你先问,猜不对由我先问。”
天羽上人点头笑道:“这个法儿不但公平,并颇有趣。”
三绝真人说道:“既然公平有趣,你且说出究是猜单?还是猜双?我好发叶击石。”
天羽上人微笑不答,也自伸手在地上拾起一片枯叶,用指甲在叶上划了一个字儿,藏入僧袍大袖之中。
三绝真人见状不解,诧然问道:“你又在弄些什么玄虚?”
天羽上人笑道:“以你我所练内家功力的造诣,飞叶击石之后,应该可以控制碎石数目。我先说出猜单猜双,你倘存心谦让,岂非准是我占便宜?”
三绝真人这才知道天羽上人取叶划字,藏入袖中之意,遂晒然笑道:“你是要我先行飞叶击石,然后才公布所猜碎石的单双数字?”
天羽上人点头笑道:“这样做法,谁也不能存心取巧,比较公平一点。”
三绝真人眉头微剔,以右手食、拇、中三指,拈起那片枯叶,轻轻一弹,飘然飞出。
“枯叶击石”是内家绝顶神功,当世之中,即如夏天翔之师“北溟神婆”皇甫翠,或仲孙飞琼之父“天外情魔”仲孙圣等出类拔萃的一流高手,也不过能勉强施为,故而引得仲孙飞琼及夏天翔双双凝目注视。
却见那片枯叶,在空中冉冉而飞,既未挟有劲疾罡凤,也未发出破空裂啸,只是轻飘飘地粘向那块大石之上。
夏天翔及仲孙飞琼见石并未碎,正自惊疑,天羽上人却已目注三绝真人,“哈哈”笑道:“我猜错了,你先考问夏老弟吧!”
夏天翔向天羽上人讶然问道:“大师怎知你已猜错了呢?”
天羽上人自憎袍大袖之内取出那张枯叶,指着叶上所划的单字,微笑说道:“我猜的是个单数,他却把这大石击成十四小块,自然是我输了。”
夏天翔回头一看,见上粘枯叶的那块大石依然完整如故,不由暗想慢说这块大石未碎,即令真被枯叶击裂,也不见得刚好碎裂成十四小块?
心中既然不信,遂走到那方大石之前,伸手轻轻一推,大石果已为内家神功击酥,触手便即纷纷碎裂了。
仲孙飞琼也不信天羽上人能够那等观察入徽,但默默一数地上碎石,却果然不多不少正是一十四块。
这样一来,仲孙飞琼与夏天翔不禁又是惊佩,又是好笑。
惊佩的是前辈神功,委实妙参造化,不可企及。
好笑的则是天羽上人与三绝真人业已约定由自己等代为比赛,结果却仍嗔念难消,暗中较劲,一个施展了罕见罕闻的神功,一个表现了观察入微和绝世眼力。
仲孙飞琼忍俊不禁,目注这两位百岁以上的绝代奇人,微微一笑。
这一笑,却把位三绝真人笑得脸上徽红,向天羽上人惭然叹道:“老和尚,我们均已活了一百多年,但这点淡不了的名心,消不了的嗔念,究竟到何时才消?何时才淡?”
天羽上人双睛微圃,缓缓吟道:“念到消时消,心至淡时淡……”
三绝真人扬声喝道:“老和尚莫打禅机,莫作谒语,大概等这两个娃儿应付完半丈半武的比赛之时,我们便将淡尽名心,消除嗔念,各净灵台,全归真觉。”
天羽上人微睁双目,射出一种柔和无比的炯炯神光,注定三绝真人,含笑点头说道:
“老道士今日在灵性方面进步不少。你既已知道我们即可全归真觉,各净灵台,怎的还不快向夏天翔老弟发问?”
三绝真人大笑说道:“好好好,我这就发问,且等了断这段因缘以后,便可你证你的菩提果,我归我的兜率天。”
天羽上人目光一扫夏天翔、仲孙飞琼,微笑说道:“夏老弟与仲孙姑娘,我们这段遇合,委实奇妙无比,少时因缘一了,我证菩提果,他归兜率天,你们也可完成你们的三生愿了。”
夏天翔听得心中一喜,仲孙飞琼听得脸上一红,连灵猿小白与异兽大黄也听得互相欢跃,发出几声“桀桀”怪笑。
三绝真人微一招手,把夏天翔叫至身前,含笑问道:“夏老弟,我方才枯叶击石之举,要把大石击碎成多少块数,才算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夏天翔应声答道:“若论碎石数日,真人适才所为,业已可谓登峰造极。但真正到了炉火纯青、超凡入圣的境界之时,却是一叶着石,两皆成粉。”
三绝真人点头笑道:“你说得不错,但当世之中,可有任何人能达到你所说的炉火纯青、超凡人圣的境界?”
夏天翔摇头笑道:“芸芸诸子,无一超凡,即令由天羽上人施为,最多也不过能将这块大石,如同真人一般将其击裂成十四之数。”
这几句话儿,答对得恰到好处,天羽上人及仲孙飞琼,不禁为之暗暗点头。
三绝真人目注天羽上人微笑说道:“这娃儿倒蛮会说话,给我留了面子。倘若由你施为,不是一叶着石,两皆成粉,便是裂成十四碎块以上。”
天羽上人摇头笑道:“你这老牛鼻子,怎的突然懂得客气起来?莫非与仲孙姑娘相处十日,被她高华温柔的气质感化了么?我们遁迹高黎贡山,苦斗九十九次,次次旗鼓相当,足见功力方面确实难分上下。你既不能炉火纯青,我又何能超凡入圣?适才我一口猜出你把大石击碎十四小块,便系根据我自己所能推测,否则我又不是诸葛重生<:"="_.,管辂再世,怎会在夏天翔老弟加以外力,使大石明显碎裂之前,判断得那等准确?”
三绝真人闻言,脸上浮现一丝微笑,又向夏天翔和声问道:“夏天翔,你在老和尚听经谷内的太古巢中,与他共处十日,获得一些什么高明指教?”
夏天翔恭身答道:“除了‘度世三招’以外,并蒙天羽上人指点了不少内家真诀,但因过份玄奥,夏天翔目前功力尚难即行研练,且等他日够了火候,再……”
三绝真人接口笑道:“那些内家真诀,你目前虽难研练,但我若口头发问,你能答得出么?”
夏天翔剑眉微扬,朗然答道:“夏天翔但尽所知奉答,真人尽管见问。”
三绝真人微笑问道:“在武林中遇上了真正棋逢对子的强敌,相互拼斗之间,最忌何事?”
夏天翔毫不犹疑地应声答道:“最忌的便是一个‘骄’字,两人火候相若,功力相同,谁若起了骄心,谁就会因骄而疏,因疏而败。”
三绝真人手指天羽上人向夏天翔笑道:“我与老和尚,是不是都犯了这个‘骄’字之戒?”
夏天翔摇头笑道:“两位老人家何等火候?何等功力?怎会轻犯此戒。你们是表骄里不骄,面骄心不骄,百年以来。表面谁也不服强敌,但实则全都极端谨慎戒惧,心湖不波、澄如止水。”
天羽上人向三绝真人“呵呵”笑道:“我们百年以来的心头隐秘,想不到却被夏老弟一语道破。”
三绝真人微微一笑,又对夏天翔问道:“我最后一个问题,便是问你怎样做到你所说的‘心湖不波,澄如止水’八字?”
夏天翔笑道:“这种哲理,大以高深,夏天翔哪里解说得透?但佛家有云:‘归元无二路,方便有多门。’大概若能做到名利全空、贪嗔不碍,也就差不多了。”
三绝真人失笑说道:“好个名利全空,贪嗔不碍,古往今来的豪杰英雄,帝王将相,能做到这八个字的,却有几人!”
天羽上人笑道:“老牛鼻子莫要感叹,我们今天心愿一了,岂不便即万缘无碍?”
三绝真人“呵呵”笑道:“好好好,者和尚如今该你盘问仲孙飞琼,问完以后,我们也好早了万缘。”
天羽上人伸手一指三绝真人纵声大笑说道:“老牛鼻子道行虽高,毕竟有点真如未净,我们今日既将解脱万缘,何必还向仲孙飞琼姑娘盘来问去?赶快由仲孙姑娘施展你所传的‘无相勾魂龙飞三绝’与夏天翔老弟所学的‘度世三招’……”
天羽上人言犹来了,语声便被三绝真人的“哈哈”大笑打断。
天羽上人讶然问道:“我说错了什么话儿处?引得你如此大笑。”
三绝真人笑道:“我笑你是明于责人,昧于责己。”
天羽上人越发诧道:“此话从何而来?”
三绝真人笑道:“你方才不是说我们今日既将解脱万缘,便不必再向仲孙飞琼姑娘盘来问去么?”
天羽上人点头说道:“这话有何不对?”
三绝真人又是一阵纵声大笑说道:“既然不必再向仲孙飞琼姑娘盘来问去,却又为何要她施展‘无相勾魂龙飞三绝’与夏天翔老弟所学的‘度世三招’较量?自己名心未谈,嗔念未消,反怪我真如未净,岂非是明于责人,昧于责己么?”
天羽上人闻言,又惊又喜说道:“照你这等说话,竟连仲孙姑娘与夏老弟之间的三招比斗,也可免去了么?”
三绝真人笑道:“真如一朗,万念俱清,为何不能免掉?反正他们学会这‘无相勾魂龙飞三绝’及‘度世三招’,行侠江湖,业已受用不尽的了。”
天羽上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向三绝真人双伸拇指,含笑说道:“高明,高明,我今天承认你确实比我高明。”
三绝真人摇头笑道:“承认高明不行,夏老弟与仲孙姑娘之间的三招比斗可兔,但我们却须亲身来作一次究竟是谁高明的最后比斗。”
天羽上人眉头一皱,目注三绝真人间道:“你方才已说真如一朗,万念俱清,怎的又动这种争胜嗔念呢?”
三绝真人笑道:“这场比斗,与你我以往的九十九场比斗,迥不相同。”
天羽上人晒然笑道:“有甚不同?除了那些玄功内力,以及释道两家的真诀禅机、辩疑质难以外,还有什么可比?”
三绝真人笑道:“以往九十九次,是我们各尽全力,难分胜负。这最后一次,则是纵分胜负亦不自知了。”
天羽上人目光一转,蹙眉说道:“什么比赛会分出胜负而不自知?”
三绝真人笑道:“你难道忘记了我所说的这是最后一次?”
天羽上人恍然顿悟,大笑说道:“原来你是要与我比赛谁先了却万缘,得证真觉。”
三绝真人笑道:“不必讲得那么好听,干脆点说,我们就是要比赛谁先死得无牵无挂,于干净净。”
天羽上人点头赞道:“亏你想得出来,这项最后比赛,确实别开生面,有趣已极。”
三绝真人笑道:“你且慢夸赞,我还想为这项比赛增加一点趣味。”
天羽上人抚掌笑道:“妙极,妙极,我倒要看你把这趣味怎样加法?”
三绝真人目光一扫夏天翔及仲孙飞琼,微笑说道:“夏老弟与仲孙姑娘,我与天羽老和尚这最后一场比赛的胜负,因为本身无法得知,却要奉烦你们代为裁判。”
夏天翔与仲孙飞琼虽觉三绝真人及天羽上人的这场比赛太以异想天开。但事既至此,也只好对看一眼,恭身领命。
三绝真人又复笑道:“比赛既有胜负,便应有人下注一赌输赢。如今我与老和尚权作赌具,由你们分别下注,赌点输赢,岂非可以增加不少情趣?”
仲孙飞琼知道无法相拦,遂含笑说道,“仲孙飞琼与夏天翔,愿遵从真人及天羽大师的一切所命。”
天羽上人笑道:“既然如此,你们便各选一人,碰碰运气便了。准赌我赢?”
夏天翔扬眉笑道:“夏天翔蒙受大师传技赠宝的深恩,我愿意打赌大师得胜。”
仲孙飞琼笑道:“你赌大师得胜,我赌真人占先,但对于这等罕世比赛,所下的赌注应该不能太俗。”
三绝真人笑道:“仲孙姑娘,你与夏天翔老弟的赌注,我已经替你想好。”
仲孙飞琼哦了一声,含笑说道:“真人所想的赌注,一定极为高雅有趣。”
三绝真人目光一注夏天翔,向仲孙飞琼笑道:“我看你与夏天翔老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终身伴侣。但夫妇之间,若想始终和好,不起勃溪,则必须彼此相敬如宾,以及有一方能对另一方绝对服从。故而我替你们所想的赌注,就是赌这‘绝对服从’四字。”
仲孙飞琼虽极豪爽豁达,但闻言之下,也不禁颊泛红云,低头不语。
夏天翔却喜心翻倒,应声笑道:“妙极,妙极,只要真人获胜,我便对我仲孙姊姊,绝对服从,终身不……”
“终身不二”的“二”字刚到唇边,夏天翔忽地发觉不便说出,因为自己除了仲孙飞琼以外,尚有鹿玉如。霍秀芸一双妹妹,不容辜负,只好把那得意已极的语音,窘然中断。
天羽上人及三绝真人见夏天翔一语未了,脸上神色便由高兴转为窘迫,由窘迫转为尴尬异常,不禁双双对望一眼,均觉莫明其妙。
仲孙飞琼则是心头雪亮,狠狠瞪了夏天幻一眼,转身向三绝真人及天羽上人恭身问道:
“两位老人家的这场罕世比赛,何时开始?”
天羽上人笑道:“你若无其他牵挂,我们不妨立即开始。”
三绝真人含笑点头,向仲孙飞琼说道:“有烦姑娘发一号令,我与老和尚便即开始比赛。”
仲孙飞琼恭身肃立,正色说道:“心中有道只常道,念到心空佛也无。两位老人家为了一点嗔念名心耽延正果几近百年,如今还不早澄心湖,速证真觉。”
夭羽上人与三绝真人听完仲孙飞琼这几句当头棒喝以后,果然立即宁神澄虑,垂目静坐。
仲孙飞琼与夏天翔久别重逢,彼此均待一叙离情,但又恐惊扰了这两位正澄滤万念的绝代奇人,遂只得双双极为恭谨地侍立在三绝真人及天羽上人身前,仅凭四目交投,倾诉心中情意。
天羽上人与三绝真人则均是满面含笑,神仪内莹,宝相外宣,使夏天翔及仲孙飞琼一齐看出,这两位绝代奇人一旦放下名心嗔念,即已勘透尘网,战胜万魔,但等鼻问玉筋一垂,便证真觉。
谁知就在这夏天翔及仲孙飞琼静静侍立,恭待天羽上人、三绝真人功行圆满之时,突有一声长啸,自西北方乱山丛中,划空传至。
仲孙飞琼因这声长啸来处虽远,但听在耳内,仍如凤哕龙吟,清刚无比,知道其中杂有“乾天罡气”,必然又是一位绝代奇人所发。
心中一惊,闪目注视天羽上人及三绝真人,却见他们依然满面湛湛神光,并未为这突如其来的长啸惊动。
夏天翔剑眉微展,目注仲孙飞琼,向天羽上人及三绝真人双翘拇指,示意对他们的坚强定力,极为钦佩。
仲孙飞琼则深恐那种啸声,倘若不断传来,必对面前两位已到最后关头、极忌魔扰的前辈奇人,大有妨害。
谁知担心了好大一会,那奇异的啸声居然竟未再发,远山近壑之间,恢复了一片沉沉静寂。
仲孙飞琼这才略为宽心,目光再度凝注三绝真人及天羽上人,只见他们鼻间均已微现玉筋,知道即将同时化去。
夏天翔见状,心中暗想这两位绝代奇人,不但以前每年一次的九十九次恶斗狠拼,均告秋色平分,连这最后一次别开生面的比赛,竟也难分胜负。
就在此时,那一直静静随侍天羽上人身侧的黑虎黑猿,因跟随天羽上人听经日久,均极通灵,也看出主人即将坐化,双双目中含泪,自然而然地发出一声恋恋不舍的低声悲啸。
说也奇怪,先前那声裂石穿云的清刚长啸未能惊扰天羽上人丝毫,如今黑虎黑猿所发的这声低低悲啸,却听得天羽上人眉头略动,鼻间刚刚出现的一点玉筋,竟倏然又缩了回去。
夏天翔方自大吃一惊,天羽上人全身一震,脸上神色突然又转安详,鼻问玉筋双垂,就此示寂。
这位绝代奇人,虽仗着坚强定力,战胜最后魔扰得证真觉。但却因适才听了猿虎悲啸,眉头略动,玉筋微缩之故,终较一念未动的三绝真人落后半步。
夏天翔又悲又喜地目注仲孙飞琼说道:“仲孙姊姊,我的东道输了,自今以后,定当永侍妆台,服从姊姊一切所命。”
仲孙飞琼知道夏天翔绝顶聪明,竟借着这东道赌赛的机会,明显地吐露情思,向自己表达了求凰之意。
芳心中正自微嗔微慰,半喜半羞,想不出应该怎样答话之际,夏天翔又复长叹一声道:
“仲孙姊姊,人生万缘之中,最难看透的还是情关,并不是什么名心嗔念。你看天羽大师何等定力?只因黑虎黑猿随他日久,一闻悲啸,未免动情,才比三绝真人略微落后半步,但他警戒之速,断情之坚,仍是极为可佩的呢!”
仲孙飞琼见黑虎黑猿正自双双伏在天羽上人身畔,兽泪纵横,呜咽不已,遂向夏天翔蹙眉说道:“两位老前辈虽已双双坐化,齐归正觉,但却不能听任他们的法体暴露在这龙蟋石上,我们要想个什么法儿,妥为善后才好。”
夏天翔闻言,也自深感为难,因为这玉答峰头,并无洞穴,难道要把三绝真人及天羽上人所遗法体,搬下高峰,或是采集枯枝,加以火化?
两人正自相顾无计,又是一声清刚长啸起自邻峰,震得四山皆应,威势无比。
仲孙飞琼讶道:“此人啸声之内,含有‘乾天罡气’,功力似乎不在三绝真人及天羽上人之下,怎的高黎贡山中竟藏有这多绝世高手?”
夏天翔剑眉微剔,摇头说道:“这人一再鬼啸,似乎存心捣乱,定然不是什么好人!”
语音方落,灵猿小白、异兽大黄以及黑虎黑猿,忽然一齐注目西北,怒啸发威,仿佛遇敌情状。
仲孙飞琼与夏天翔知道有异,赶紧双双澄心凝目,只见玉簪峰头,人影微飘,现出一位身材高大、神态威猛的黄衣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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