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实在经不起折腾了。圣上要强,但思虑总有不周,社稷之事只怕要拜托林帅!”说罢,又是重重鞠了一躬。
“剑知府……”
林浊才刚出声,又被他打断,只听他道:“小女不才,但还有些微末功夫,劳烦您将她带上,让她代替我,走一走您说的路,也算我剑某对得住皇家恩典了。”
他这语带悲戚,竟似托孤之言!
剑柔也听出话中深意,立时一个乳燕来投,飞扑到他怀中,嘤嘤泣道:“父亲!女儿不走!女儿不走!”
父女二人这一别也是数年,想不到再见时竟是如此光景。剑鸣面露慈意,轻轻抚摸着剑柔的如瀑秀发。
舐犊之情,溢于言表。
忽然间,他眼中精光一闪,顿时化掌为刀,朝着爱女后颈重重切去。
事发突然,剑柔只是嘤咛一声,未作任何挣扎,便瘫倒下去。
这记手刀又快又准,力度也拿捏得极到好处。林浊不由脊背一寒,想不到剑鸣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如若刚刚他有心反抗,只怕后果仍未可知。
“唉!天意如此,看来汉国终究难逃此劫,只是苦了黎民百姓。也罢也罢!不破不立,只盼今后能有个好的结果。”剑鸣长叹一声,喃喃几语,随即又对着林浊郑重说道:“林帅,小女便交给您了,望珍重。”
林浊心道,汉帝已与剑鸣势同水火,他还要将独女交于自己,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是以迟迟不肯接腔。
剑鸣似是瞧出端倪,道:“圣上虽然刚愎,但并非暴虐之人,只是为权势所蒙蔽,身不由己罢了。再者,我如今还拥着淮州之地,算得些份量,想来她也不会为难小女。”
说罢,剑鸣将爱女一把抱起,直向林浊走去。
见他心意已决,林浊也不好推辞,亦或是不敢相推,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嘴中不由问道:“剑知府,今后之路,你又该当何处?”
剑鸣淡然一笑,轻言道:“在其位谋其职,既为人官长,那必要舍身护城,求一方平安。尽人事听天命,如是而已。”
他虽说得轻描淡写、一点即过,可林浊分明能感受到言语中的千钧之力,不由肃然起敬!淮州四战之地,今后定是免不了烽火。
这剑鸣虽有些迂腐顽固,但坦坦荡荡、铁骨铮铮,不失为一忠贞贤臣!汉国江山若皆尽如此,又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只可惜,这样的能人力士一赴淮州就是二十多年,再未出现在朝堂之上、烽火之中!
林浊将剑柔扛在肩上,只觉沉沉甸甸,似逾千斤!他身子微躬,对着剑鸣重重行了一礼,随即洒然离去。
而他身后,剑鸣、剑四以及那百十名甲士均双手抱拳,恭送回礼!众人如雕塑一般,神色肃穆,举止庄重,久久不曾撤去。
来时朝霞满天,去时残阳似血!
……
不知不觉,晚秋已至,骤雨连绵不歇,弄得前路泥泞污秽、极难行进,又平添了几分坎坷。
风儿轻狂,摇走了最后一片倔强的枯叶。当绿裳渐渐褪去,世界仿佛更加绚烂起来,红枫兀自茂密地开着,银杏悄悄然黄遍山头,丹桂偷偷酿起老酒,蜜橘沉甸甸挂满枝头!
山脚下,流水边的农家小舍升起了袅袅炊烟,院内的柿树结出黄澄澄的果子,引得稚子馋巴巴守在下面。
枯藤老树缠绕村头,如垂暮老妇望眼欲穿,不知是在等着哪个未知的归人!
繁华落尽,红尘渐远,这便是江南的秋!
也正是在这样的时节里,一群风华正茂的少年,鲜衣怒马,跋山涉水,驰骋在江南的山川日月中,如同行走在一副美丽的画卷里。
话说自淮州一去,又是数日。
几经跋涉,金州近在咫尺,可离此地愈近,旧友故人就愈多。为免多生枝节,众人昼伏夜出,有意低调行事,放缓了脚步。
这些时日以来,剑柔亦是跟着队伍前行。汉帝虽冷眼相看,但好在还算有些雅量,没太难为于她。只是淮州事后,众卫士都有意无意与她保持距离,加之她此前性子跋扈,得罪了不少人,因此一朝失宠,更就无人理睬。倒是李曼,时不时关切上几句,让她颇感温暖。
而林浊看在剑鸣面子上,亦是有些心下不忍,对她倍加关照,可不想竟引得她芳心乱颤,对林浊的情意又深上了几分。
虽是如此,但她自知罪女身份,对这份青涩情愫已不作幻想,只能将之深埋于心底,唯有举手投足、眉目相交之间才隐隐得现。
有道是女儿情,最难消受!红尘债,最难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