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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妮心里有点难过,她知道,这些曾经的好同志好朋友,现在因为她额外的受到领主的关注而开始羡慕嫉妒起她来了。一个群体的分裂,往往就是从领导权的争夺开始的。
又过了一会儿,市政厅那传来第二次宵禁警示钟,这代表着,宵禁即将开始,在市场里摆摊的小商人小摊主们纷纷开始收拾货物,盖上白色的帆布后,拉着家人回家。
法妮带着些愁绪看着眼前忙碌却快乐的几个家庭,猛然间想起自己许久没有回去过的家。忽然,一个老妇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要宵禁了!姑娘。”法妮才从过往的时光里反应过来,第三次宵禁钟此时敲响,那位老妇人也没有多去理会这个还呆在外面的女人,要知道那个发愣女人身上的服装一看就是那些长官,她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走进了一条小巷,手里拎着一条早已死去多时的鱼。
终于,法妮等来了姗姗来迟的老肯戈,他浑身都是黑色的粉尘,连脸上那块白口罩都变成了黑的,他把手放在衣服后面简单的擦了擦,尊敬地对着眼前多次受到领主青睐的女人伸出右手,说:“欢迎回家,厂长。”
法国女人也伸出右手,轻轻地跟面前的脏老头握了一下,笑着说:“恭喜你,冶铁主管。”
两人坐上熟悉的马车,在颠簸中走向已经竣工了的高炉厂。
……
站在如此高大的设施面前,法妮都忍不住的放慢了呼吸。
从下往上看,整座高炉就像是一个逐渐收拢的圆柱体,基座由坚硬的钢筋混凝土制成,基座往上的部分叫做炉缸,前后各有一个向外延伸的沟槽,一个较高,用来排除废渣,一个较低,用来流出铁水。在炉缸上面的部分叫做炉腹,一根环状中空的钢管从砖块里插进高炉,以后有源源不断的热风要从这根管子进入。再往上半米则是炉体的支架,整整十六根支撑着高炉。其余的部分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剩下最高的小料斗和料钟调控阀,四个高炉并排而造,入料口则由一根长长的履带控制,履带则在蒸汽的作用下缓缓前进。
法妮在肯戈的指引下,来到了那条传送带的尽头,一间长一百英尺宽五十英尺,比地面要高出一英尺的的仓库出现在她的眼前,同样是石砖砌成的墙壁涂上了白色的油漆,钢制屋顶用的是蓝色的瓦。
正巧,此时有工人架着马车来送货,那些赭色的赤铁矿不断地从车上卸下,在地上堆成一堆后,再由负责仓库分拣的工人送去不同的位置,驾车的工人看见自己的顶头上司跟在一个女人的后面,他立刻下车,摘下头上脏脏的帽子,微微弯着腰,对两人问好。
肯戈对他点了点头,而法妮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明明是普通的瞥视,却让驾车的工人惊出一身的冷汗,然后他听到他的厂长说:“工作期间,不得因为私人事务停止工作,你不记得了吗?”
肯戈此时也反应过来,这是那位他不曾见过的领主颁布的条例,据厂长所说,高炉作为目前岛上经济的重中之重,不允许任何不可控变量存在,每一个步骤都至少要有两个工人同时进行,避免出现其中一个人因个人原因而耽误了整体的计划。
说罢,法妮也不再去看战战兢兢的工人,肯戈悄悄地给他打了个手势后,工人立刻灰溜溜的驾着车离开了仓库。老工人叹了口气,看着厂长的背影,说:“您明明是好心,为什么一定要说得这么冷酷呢?”他知道,他的上司在领主的那些条例上放宽了许多,明明为了让他们更加轻松的生活做了那么多,但是在下属面前却从来不留情面。
法妮也是一愣,刚才的那番话她根本就没有去思考,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然的就从嘴里说出来了。简直,简直就像是她领主说话方式的翻版。直到此时,法妮才警觉那个小自己十几岁的淑女已然深深地影响到了自己。
她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模仿着那个淑女,甚至连口味和审美都在靠近,这就是人格魅力吗?法妮困惑的想着。所以,她才会站在她老板的立场去看待事情,无论是工人的擅离职守还是那条新的贸易线。
想到这儿,法妮也想起了她的同僚们,无论是仅仅见过几面的老治安官和年轻英俊的运输贸易官、那个漂亮的税务官或者那个腼腆的男人,他们也是下意识的表现出自己对于她老板的崇拜和信任,甚至还有那个从来没有见过他领主的小男孩儿也是一样。所以他们才会兢兢业业,只怕让他们的淑女失望。
想通这一切后,法妮猛然回头看着已经竣工的高炉,她这一回头着实让老肯戈吓得不轻,他以为是不是高炉设计方面有什么纰漏,结果他的厂长又开口说:“不够,远远不够。”
不够?什么不够?
作为一个半路才加入的手下,法妮深知自己的地位或者信任都是在五个同等级的长官里最垫底的,有句名人名言是这样说的——付出的多,才能要的更多。
她眯了眯眼,看了看高炉厂附近的几片荒地,脸上又洋溢起了笑容。
肯戈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喜怒无常的厂长,恭敬地跟在她身后,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直到两人快要走回城镇的时候,法妮才再次开口。她笑着说:“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见帕拉达斯成为新的工业之城的那一天了。”
她打算回去就找她的上司,用她的功劳——那条贸易路线,去换几座并不怎么花钱的砖窑和木材厂了。
带着青草味道的风吹在两人的脸上,向远处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