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七年冬,初雪已过,四处皆是白雪皑皑,霁月殿前院万物枯寂,唯有那棵梅花树独自盛开,为这寂寥的冬添了一分色彩。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射到房内,映在床榻上的人俊美苍白的脸上。
许是感受到了这缕暖阳,晏淮挣扎着睁开双眼,入目便是熟悉的床帘,他不是跳下了城墙吗,莫不是被救活了,若真是那样,算不算得上是祸害遗千年。
“公子,你醒了,太好了!”冬霜端着热水推门而入,瞧着晏淮醒了,忙跑到床边放下热水,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晏淮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何情况,那么高的城墙上摔下,他不可能还能活着,就算活着他也不能这么完好无事。
可终归事实便是他还好端端的活着,没有办法见到那个人,思及此,胸口微微泛疼。
冬霜见他面露苦色,误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语气也不由有些着急,“公子,您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您等着,奴婢马上去叫太医。”
说着就要往门口跑,晏淮拉住她的衣袖,朝她摆摆手,“我并无大碍,我可是你们救回来的?”
冬霜摇摇头,有些纠结,要不要告诉自己公子事实,可是若是说了,自家公子许是会不开心的,可若是不说,自家公子便一直不能体会到陛下心意,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告诉公子实情,
“不是,我和落秋不能从皇贵妃手里救下您,所幸陛下赶了过来,是陛下抱您回来的,为此,陛下还罚了皇贵妃半年俸禄呢。”
晏淮有些呆愣,他不是自己从城墙上跳下去的吗,何来皇贵妃害他一说,更可况新帝并未娶妻纳妾,又如何会有皇贵妃!
不过君岐寒的后宫倒是有一位,那女人和他十分不对付,总是变着法找他麻烦。
他心中渐渐有了猜测,只是仍旧有些胆怯。
冬霜见他脸色还是有些不好,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公子,喝杯热水缓缓,雪地里跪了那么久,许是受凉了。”
晏淮接过水,微抿了一口,缓了缓,“如今是几年?”
冬霜一脸疑惑地瞧着他,自家公子莫非是在雪地里跪傻了,既然连这个都忘记了,但是身为婢女,没有主子问话不答的道理,“回公子,如今是景和七年。”
景和七年,听到这个答案,晏淮竟有种喜极而泣之感。
景和是君岐寒在位时所定的年号,而他是在景和四年入的宫,在前世,仗着君岐寒的宠爱,和君岐寒作对了六年,冷眼相待了六年,这大半生的时间都浪费在了这上面,想来也是可笑的。
“陛下呢?”虽然已经确定了现在的时间,但还是害怕,只有见到那个人活着出现在他面前,他才能相信这一切不是自己在做梦。
蓦然听见自家公子询问其陛下的行踪,冬霜有一刹那地惊讶,“陛下这会儿许是在书墨阁处理政务,公子是想找陛下吗?”
书墨阁,北渊国历朝历代帝王读书藏书或是批阅奏折处理政务的地方,除上朝外的事务需与帝王相商,皆可在此觐见。
晏淮点点头。
“只是公子现在怕是见不到陛下,陛下有过命令,除朝中大臣有事觐见外,旁人是不能进去的,不过,约莫陛下听闻公子醒后会过来看望公子的,只是公子这次万不能再刺激陛下了。”
冬霜不放心地叮嘱着,虽说她是自小跟着晏淮的,按理来说应该站在自家公子这边,只是陛下对自家公子的心思怕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偏就公子对陛下偏见很深,若是换做旁人如此对待陛下,死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晏淮瞧着她小脸拧作一团,知晓她是在为自己着想,前世,她也劝过自己许多次,只是每次自己都不愿意听,久而久之这丫头也就不提了。
“我知晓了。”说着,便要起身,冬霜想搀扶他,却被他拒绝,“无碍,我自己可以。”
冬霜替他拿来一件月白裘衣披在他身上,再给他拿了个手炉,霁月殿的吃穿用度一向是顶好的,得了君岐寒的授意,宫中之人亦是不敢怠慢。
他走出房门,阳光微微有些刺眼,他略微眯了眯眼,待稍微适应后方才朝着院落走去。
院中的梅花长得极好,前世他虽不喜君岐寒,但是唯有这棵腊梅树是他悉心照料的。
君岐寒听宫人传报说晏淮醒了,立刻就放下了奏折赶了过来,踏进霁月殿的大门便是见到晏淮站在那棵梅花树下,风吹过树梢,会有点点积雪掉落,他也不在意,就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月白色的裘衣披在他身上,似与这雪景融为一体,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晏淮露出这么惬意的表情了,似乎自他进宫之后一切就都变了,那双笑起来似有星河的眼睛也再未对他露出过笑意,他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