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浑浑噩噩地坐在梳妆镜前,眼泪滔滔落下,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了。
“明月……我知道你和殷大哥相爱多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可这毕竟是事实。或许他心里还有一丝一毫你的位置吧,可对于整个幽都城来说,实在太轻了,他没有办法豁出去。他不能拿整个幽都城的人来和天子对抗,他做不到。”
她捧起明月的脸颊,擦去她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事已至此,你若不想嫁,没有人会逼你。我那大哥爱你至深,断然不会做叫你伤心的事,就算让他把心剖出来,只要你能高兴一点点,他也愿意。”
明月眼睛里到处是血丝,死死咬着嘴唇,哭得伤心欲绝。
“我和大哥相识多年,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穷困潦倒,饥一顿饱一顿饿得瘦骨嶙峋,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为了救几个女孩,豁出命去对抗山匪。那时候我在外流浪,被人下了药,也在那群女孩子中间,亲眼看着他被四人围殴,他们每个人都是穷凶极恶的悍匪,拳脚相加,往死了揍……”
明月看着她,张了张口,“那……那后来怎么样了?”
月谣垂下眼去,“那四个人被我杀了。只是我内息恢复得晚,否则大哥也不会差一点儿就断了一条腿。幸好有他拖延时间,否则那几个女孩,恐怕全都要沦落为他人的玩物了。”
明月微微睁大眼看着她。
“……后来我们一起应征入伍,没多久就随大军出征幽都城平叛。当时的将领为了掩盖过错,要将我问罪斩杀。此事本与他无关,他却坚持救
我,被一同问罪。”
“……后来呢?”
月谣沉默了很久,笑了一下,“后来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哥以前跟我说,他这辈子活得坦荡,却遗憾两件事。其一,是没有在娘亲在世的时候好好孝顺;其二,便是没有与你早点相识。他也说,这辈子最幸两件事。其一,是与你相识;其二,是护你一生,免你风雨。”
明月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气力,呆呆地坐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小的闺房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细细的风声,宛如谁家一曲袖手琵琶,浅唱低吟,诉说着男女之间绵绵爱意。
月谣将丫鬟喜娘们好不容易簪上去的簪子一件件取下来,将她的头发全部解下梳顺。
“明月,你若不想嫁,我大哥不会勉强你。他怎么舍得伤害你呢?他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用命去呵护。”
“你不要说了……!”
明月把头埋在手臂间,肩膀剧烈地颤动起来。
月谣轻抚她的背,一句话也没有说,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巳时已经过了,门外匆匆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白夫人焦急的声音传来:“云大人?可准备好了吗?”
月谣看着仍旧埋头无声的明月,低声说,“我去同你父母亲说清楚,大哥那边你也不用担心。”说罢往外走去,她步子微沉,走得很慢,脚步声落入明月的耳朵里,就像晨钟一样。
“等等!”
月谣回过头去,她不知何时抬起了头,一双眼睛肿的跟水泡一样,却坚强地拭去眼泪,“告诉母亲,让人进来装扮吧。”
燕离在前厅喝了一杯接一杯的茶,眼看吉时已经过了,月谣和白夫人却一去不回,心里开始着急,担心是不是有什么意外。
“大哥!”
月谣快步进来,面上带着微笑,“明月这丫头,差点儿不肯上花轿呢!”
白如玉听到这话,脸色唰地白了,却听她又说,“这几天晚上紧张,连着睡不好觉,眼睛下面黑了一大圈,怎么也消不掉,说要是不能美美地出嫁,干脆就不嫁了!”
燕离大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她真的……可真吓我一跳。”
说话间,白夫人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她的身后,侍女成排,喜婆相送,中央拥簇的,赫然便是明月……
此次燕离大婚,虽他本身官位不高,但大家都知道他和月谣的关系,因此小小的庭院门口往来宾客络绎不绝,整个夏官府的大小官员,即便人不来,厚礼也会到。
月谣和姬桓坐在主桌上,眼前的菜色并不算得上精美,甚至可以说略显寒酸。张复希就坐在对面,与月谣对视,相互一笑。
席间宾客举杯对饮,言笑相欢。
一个侍从匆匆过来,张复希瞥了一眼,只见他在月谣耳畔说了句什么,月谣脸色未变,却放下了筷子。
“我出去一下。”她对姬桓道。
“怎么?”
“没什么,不速之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