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颂为君子之高风亮节,虚怀若谷,顽强不屈,宋先生送我竹叶,是将读书之人最珍贵的品德送给了我,怎么能和那些俗物相提并论呢?”
宋思贤脸色微微发红,臊得很。
月谣又说:“在这里,住的可习惯?你方才提起来,倒是我疏忽了一点,你身无长物,虽说吃穿都在府里,可难免要用度。这样吧,待会儿我就吩咐下去,以后你每月都可以去账房领五金钱。”
“不不不!这怎么行!”宋思贤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人出手帮我,本就是大恩,我一介草民、小小书生,还未谈报恩,怎能又领受大人银钱相助。万万不敢!万万不敢!”
月谣笑了一声,“不必愧怀,当初我将你引荐给陛下,说到底,终究是没有成功。眼下能帮你,我也宽心。哦对了!你的案子,我已查出眉目,只是证据还不足够,只差一样东西,只要有了它,我就可以为你平冤。”
宋思贤站在原地,片刻之后跪了下去,言辞诚恳地道:“大人的大恩,小人没齿难忘!此桩案子,小人原本只是蒙受小冤,却得到大人鼎力相助,内心愧受!若是大人不嫌弃!小人愿做大人的门客,为大人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月谣注视着他,“先生盛情,我若拒绝,岂不是叫人失望。从今往后,我可要让先生多费心了。”她抬了抬手,“快快请起吧!”
宋思贤站了起来,背微微弯着,竟然开始抹眼泪了。
“小人离家十几载,一心为国,本想入仕报效朝廷,
却只能做个教书先生。以为希望渺茫,如今能得大人信任……这真的是……真的是……呜呜呜……!”
这蚊子一样的抽泣声让月谣的头一下子大起来,但不得不忍着微笑道:“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先生快收住眼泪吧,若是待会儿清和进来,可要笑话了。”说话间忽然捂了一下已经脱落了血痂的脑袋,似乎疼痛难忍。
宋思贤忙收起了哭势,道:“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头疼。没事,我躺一下就好。”这便是变相的逐客令,可是宋书生似乎看不懂,急慌慌说,“我去叫廖大夫!”
月谣暗叹一口气,只得明言:“不必了,你先下去吧,我休息一下便可。”
宋思贤还沉浸在有了着落的喜悦中,身后傍着左司马府这么一株大树,将来可不必再受欺负了,笑着笑着那副书生迂腐气尽显,就那么讷讷地退了出去。一出门还没看清楚路,就迎面撞上了一堵人墙。
“啊……对,对不起。”
姬桓目光疑惑了一下,只见此人衣衫虽旧却十分干净,一身书生气质,他一下子明白了,点头微笑道:“没事,宋先生。”
宋思贤反倒愣了一下,方才的喜悦慢慢退回,理智恢复,他猜测了片刻,也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姬掌门,幸会。”说话间整了整衣衫,拱手一礼,风度翩翩,全然没方才的紧张拘束,他说完觉得最好解释一下自己忽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又补充,“小生听说大人受伤了,特来探望。”
姬桓笑道:“那我替月儿多谢了。”
“客气,客气。”
姬桓道:“我听说了宋先生的境遇,不知冤案是否平反?”
宋思贤是微微低着头的,他的表情姬桓看不到,只见他十分恭顺地说:“此事得到云大人的鼎力相助,小生自是感激不尽。此事是不是能平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番恩情,小生接下来将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以报之。”
姬桓笑起来,目光却凉丝丝的,他侧身让开一条路,无言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宋思贤抬头冲他笑了一声,再一次拘礼,无声地走了。
姬桓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宋思贤这个人,他并没有细作打听,从外表看,不过是个谦逊胆小的人,但他方才有意问及案情进度,却被他滴水不漏地挡了回来,可见此人心思缜密。也不知留这样一个人在府里,是好是坏……
月谣同宋思贤说过的罪证,很快就被送到了她面前。薄薄的一本名册,还有数叠账册。她一页页认真地翻阅,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简仪站在下方,垂着手,耳朵竖起来。
他听了月谣的意思,故意放风出去,花雨楼的两个姑娘果真惊弓之鸟一般跑了,他安排了人跟踪,一下子就逮住了她们,紧接着便是酷刑拷问,那两个人受不住,没多久就招了。眼下人证和物证都在手,可以说大司徒是板上钉钉要倒霉了。
“很好,拿人吧。”
月谣翻完最后一页纸,将账册合上,轻声地说。
夜色沁凉沁凉的,天上星光都黯淡了,只剩下沉沉的凉风,悄悄在帝畿城内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