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自欺

    抄物理作业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楚念觉得班长大人好像很嫌弃自己，不仅自己与他搭话时得到的回复总只有寥寥数语，张迴之更是除了收作业以外，根本就不跟她主动说话。

    是嫌自己蠢吧，连作业都做不完……填词作诗这种风流活动倒是积极，这样的自己特别傻吧……楚念自闭了。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连堂的两节语文作文课，任务是完成一篇八百字的作文。楚念在老师还在讲解作文题目方向和构思的时候就已经动笔了，第一节课刚下，她的作文已经写好。

    第二节课可以偷懒了呢，楚念心里乐呵，从抽屉里翻出来一本词集。

    “你写好了？”简宁课间起来活动时看见了楚念压在桌角的已经写满的作文纸，非常惊讶，“给我看看？”

    楚念摆摆手，让他随意。

    简宁没想到她这么大方，“你不怕我抄你的啊？”

    “你抄啊。”楚念抬起头，朝简宁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提高班的天之骄子怎么会屑于抄别人的作文，顶多借鉴借鉴，借此逗起女孩子脾气的玩笑话罢了。

    简宁就是想逗她，心里不服，单手举着楚念的作文纸快速浏览，几分钟后终于败下阵来：“哇，好吧，你这引经据典，我写不过。”

    楚念嘻嘻一笑，正得意呢，邹景恒来找简宁玩儿了——其实就是想找楚念——他直接坐到张迴之的座位上，望了眼楚念，又看了看简宁，“你们闹什么呢？”

    楚念尤自得意，“说作文呢。”

    “我看看？”邹景恒伸手从简宁手里接过楚念的作文纸，结果还没看几秒，作文纸就被人从后面抽走了。

    是张迴之回来了。

    “这次的作文要计分，大家都还没写完，你们这样和考试途中对答案有什么区别？”张迴之把作文纸放回楚念面前，“同学之间玩归玩，不能这样破坏规矩。”

    上课预备铃响了，邹景恒站起来，冷哼一声，“班长大人说得对啊。”

    楚念只当张迴之是在批评自己，咬着嘴唇低下头继续看词集，却怎么都看不进去了。

    前几日他偷偷借自己卷子抄，楚念还暗自高兴了好久，以为张迴之偏心她，这么一看，他可能只是不想收不全作业给自己添麻烦吧。

    不对啊，抄作业不比传阅作文更罪大恶极吗？！可不管怎么说，张迴之这种正人君子，刚才那样的话都说出口了，想必就是对他们不满。他果然就是觉得自己蠢，又蠢又不守规矩吧……

    楚念的忐忑一直持续到晚自习结束，她知道张迴之会在晚自习结束后到教室外的阳台读英语，决定趁此时去给他道个歉。

    虽然她不觉得这两件是什么天大事，但她怕张迴之因为这些讨厌自己。

    “张……班长。”楚念走到他身边，张迴之从英语书里抬头。

    “怎么了？”他语气温和，眉眼弯弯的，好像还有点点笑意。

    楚念是完全没发现的，她太害怕别人的责怪和否定了，她垂着眸子不敢直视一个自己有好感的人，何况她都怀疑这人嫌弃她。

    低垂的目光里，她看见张迴之手上戴着经典款式的男士腕表，穿着流行大牌最新款的运动鞋。

    楚念最后将目光落在阳台外的水池上，“那个，下午传阅作文的事，对不起。”

    “没事啊，有什么对不起的？”

    楚念听了这话，以为他还在生气，急得抬头想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再犯，蓦然望进他的眼睛时，才发现张迴之在对自己笑。

    她飞快地偏过头，扔下一句“以后不会了”，逃也似的跑了。

    惊慌失措的她自然不可能听得到张迴之在她跑开后的自言自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别人看你写的文章。”

    毫不意外，楚念的作文分数拿了年级第一，和隔壁班另外三个同学的一起被印发到四个尖子班的所有人手上，据说连普通班里都贴了他们的作文复印件。楚念读到另外一位女同学的作文，惊为天人，加上女孩儿名字又跟诗一样好听，她攥着复印纸就去隔壁班找人，想和那位女同学交个朋友。然而对方只是朝她一笑，简单地答应了楚念想要与自己做朋友的请求，却没继续和她再聊些什么。楚念有点尴尬，又说了几句就跑回课室了。

    “我是不是太自来熟，太冲动了啊。”楚念铩羽而归，趴在桌上问周雪儿：“这样是不是显得我像个男人？会让女孩子很不好意思？”

    周雪儿微低着脸，一边腼腆地笑着一边点头。

    “哎，真难办啊，果然是我太冲动了，可是我好想跟她交朋友啊，想和她一起聊聊读书的感受。”楚念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脸，无奈。

    从小到大，能和她聊天的人就很少，尤其是女孩子。

    她不太喜欢容易激动没头没脑的男孩子，可又总觉得女孩子矫揉寡断，打起交道来无聊又烦人。曾经交到过很好的朋友，可一毕业以后就再也寻不着踪迹。有人说，通讯不发达的年代，时间很慢，感情很长；可他们有没有想过，一封信要一个多月才能送到，如果从开始就不知道对方的地址，那茫茫人海，该如何找到山林月下与你合奏的那个一夜知音呢？

    可能这样的遗憾，也是美好吧。

    因为惊鸿一瞥，所以在一生里都会是美好的记忆。

    尤其是，在孤独的一生里。

    中秋已过，南方小城依然是恼人的大热天，楚念实在犯懒，没有坐公交跑到外婆家吃午饭，试着在学校饭堂吃了一顿，之后也懒得回家——虽然她家不远，但出于种种原因，她就是不想回去——于是她便回了教室，打算随便打发掉这午后时光。

    前几日刚提交了住宿申请，预计这周内就可以搬进学校宿舍了，就当提前熟悉寄宿生活啦。

    教室里零星坐了几个中午不回家的同学，或闲聊或玩手机，也有看书和写作业的。楚念路过一个女生时，竟见她在看一本封面有点眼熟的穿越小说。

    “啊！”

    楚念在女生身边停下，瘦瘦黑黑的女生闻声抬头，她的脸窄小，眼睛很大，有着漂亮的双眼皮，名字叫南初。

    “念念。”南初叫了她一声，“你也不回家啊。”

    “嗯。你这个书……我好像看过。”楚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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