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圣诞

照出一刹的色彩斑斓。

    命运悲苦，人生短暂。节日之所以能绵延数百上千年，都由于人们对美好的生活向往，这样的向往和追求，本身就很美好。

    如今高中班级里要好的女同学之间仍有交换圣诞礼物或者贺卡的传统。楚念从小学时就有这样的习惯了，大家交换贺卡，写上贺词，攀比谁收到的贺卡更出彩。其实毕业后很快就不会在乎贺卡本身出不出彩了，因为所有的这些，都成了令人怀念的回忆。

    平安夜这一天，楚念和同宿舍几个同学交换贺卡，也送了周雪儿一张，此刻她手上还剩了三张没写的贺卡。

    一张循例给张迴之，一张和邹景恒保持关系，还有一张是她发自内心的想给李季珎庆贺节日。

    她们的学业都太忙碌，李季珎所在的高一十四班离一班非常远，她也不住学校，于是校运会之后她俩根本没机会走动。为此，楚念前几日就特意跑到书店挑了老半天，买了一本当红青春作家的新书，打算作为圣诞礼物送给李季珎。

    课间，楚念跑着去给李季珎送礼物，气喘吁吁赶回来时，上课预备铃已经响过一轮。

    待她坐回座位，邹景恒见她匆匆忙忙的，便问：“念念刚刚去哪了？”

    楚念心中不快，女孩子私底下交朋友，关你什么事啊？

    “没事。去了趟小卖部。”她随便编了个谎，顺手拿出李季珎送的小圆铁盒装水果糖以自证：“买了个吃的。”

    “下次要买东西和我说，我帮你买。”邹景恒伸手点了点她的书角，“别跑得这么累。”

    “知道啦。”楚念望了望讲台上的科任老师，朝邹景恒使着眼色：“上课啦。”

    晚自习前，楚念装作顺道路过张迴之的座位，把贺卡留给了他。

    本只是“要做的事”，没想到这次却得到了张迴之的回应。晚自习下课后，她一如既往地趴在教室外的阳台栏杆上看风景，因为觉得高中学习压力很大，很不习惯，所以经常用这种方式排解郁闷。

    尤其是圣诞节，往年和旧同学们欢乐的时光历历在目，而如今班级里的大家，给她的感受更多的只是泛泛之交，好似勉为其难地成为“朋友”。比起和谐友好，这些同班同学们给她的感受更多的居然是竞争、攀比、疏离，他们表面嘻嘻哈哈的，暗地里却都在较劲，互相抱团，又互相看不上。

    她至今无法适应这种学习生活与人际交往方式，难道这才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本质吗？可大家都还是学生而已，为什么比起她的初中会相差这么大呢？人与人之间不应该是真诚、友好、包容、互相尊重吗？

    她望着满池萧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楚念。”张迴之的声音忽然响起。

    见楚念回头，他伸手递给她几块巧克力，“圣诞快乐。”

    楚念心中忽然泛起涟漪，她笑了笑，接过那几块巧克力，“谢谢你。”

    张迴之说要给她唱首歌，楚念一边解着巧克力的锡纸包装，一边听他唱歌。

    冬月，楼下池塘里的荷花荷叶早已落尽，只剩有枯萎的荷茎萧瑟地立在水面，被教学楼里漏泄下的白炽灯光照出残败的虚影。

    池塘之外更远的地方，空寂的操场，沉肃的树林，被暗黄色的灯照出混沌轮廓。

    张迴之唱的歌，她居然听过，是林俊杰的《曹操》。楚念是很快乐的，但同时也觉得有点想笑，不是笑话他本人，而是——这人是怎么想到给女孩子唱这种歌的啊？

    然而有那么一霎那，楚念好像、她竟然好像明白了，张迴之为什么会给她唱这首歌。

    “不是英雄

    不读三国

    若是英雄

    怎么能不懂寂寞”

    张迴之好像确实在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很喜欢看《三国演义》。

    他是……觉得自己能听懂吗？

    能听懂他的……心声？

    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她忽然就大起了胆子。听完一首《曹操》后并不满足，楚念侧过了脸，直直望向张迴之，说：“你会不会唱《小酒窝》？可不可以唱给我听，我想听那个。”

    她从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就挺喜欢，虽然觉得歌词甜得腻人且傻，仍旧喜欢。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张迴之笑起来两颊有一对酒窝，她才会爱听这首黏糊糊的情歌。

    出乎意料的，张迴之居然答应了。

    夜风又至，是无比熟悉的味道，从小到大的冬天里，这座城市都是这个味道。

    风是那样的缱绻而悠长，与以前许多年的冬天一模一样，又好像与以前所有的冬天，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