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便站立起,看着他。
“奉官家口谕,即刻护送夫人回府。”他见她站立未动,继续补充道,声音轻柔客气了许多。
出了福宁宫,她在主宫道上了一辆马车,王统领骑马随后,连车夫三人,出了皇城。夜极黑,马车上颠簸着的灯笼,溢出一片片光,照在他的脸上,一贯冷酷无情的眼,闪过丝丝柔情,瞳孔里满是马车内映出的人影。
到达陇西郡公府,夫人下了车,向车夫道谢,也向他行礼致谢,便轻轻扣响门扣。声响刚出,里面便有仆人开门。
他见夫人入府,提着缰绳刚要掉头,注意到府门右边停着一辆马车,便吩咐车夫驾车先回,自己在远处树下栓了马,躲在府门附近查看。
不多时,两人从府内出来,上了马车便离开了。这想必是一对主仆,看着那人行为举止与华丽马车,多半是朝臣,只是没有看清脸。他骑着马,远远地跟在马车后面。
送走颜御史后,陇西郡公与夫人依偎在后院小亭内。
“皇后好客,留我多聊了些,至此才让回。”她靠着他的肩膀,只字未提皇城里发生的事情。
“阿妹回来就好,都怪阿哥没用,让阿妹受委屈了。”他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心里考虑着刚才御史中丞的建议。
也是从御史口中知晓,近日皇城有谣言称皇后有意为难郑国夫人。当然,这些猜测只在后宫奴婢间传播,并未惊动皇帝。不管真假,他都需要做出应对,他要保护好她。
入夜时分,他本来是要潜入宫中查探,生怕薇儿受了委屈。可刚动身,恰好颜御史到访,便被对方拦住了,这一聊就到了三更。
这位颜御史年纪与他相仿,与先皇第四子关系极为亲密,对于“金匮之盟”的说法极为怀疑,并为四皇子赵德芳抱不平。颜御史通过挚友了解到了江南盟的一些事情,最后半猜半试地联系上了晋王之前的不轨行为,于是想借太庙祭祖的机会,揭发皇帝的滔天罪行,还先皇、皇子一个公道。可是,这里的关键便是陇西郡公,关键中的关键便是那本绿皮册子了。
对方入夜到来,直至三更离去,旁敲侧击,阴言暗喻,无非想请他出面揭发。
这事情本来并不难抉择,他贸然跳出来公布绿皮册子,无异于与皇帝同归于尽,自己也难全身而退,他心中早已拿定主意。于是,他在整个谈话中,并未承认江南盟的事情,当颜御史刻意向他提及宫中关于皇后欺负薇儿的谣言,确实触动了他。
颜御史见他听到谣言而脸有愠色,继续应允可保全他夫妻二人,如果四皇子继位,嘉奖他弃暗投阴之功也不是难事。他开始犹豫起来,回想薇儿两次入宫,从碧丫头那得知,第一次入宫直到次日清晨归来,第二次,也就是这次,三更半夜才回来。他看着薇儿脸色憔悴,虽强露笑容,他能感受到她情绪低落。
他隐隐觉得,这谣言不假,这皇后不善呢!
这皇帝不是良善之辈,先前便对他起了杀心,如果没有那份绿皮册子,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交了册子,也难保他不食言,杀人灭口也未可知。如此想来,他渐渐觉得颜御史的建议,不可不谓是良策。揭发皇帝狼子野心,不需要他自己跳出来说,只要在适当时机,让那份绿皮册子当众展示出来便可。只是这样,将会牵连一众与江南盟交好的文官。不过,大事成,请求赦免一众文官将不会是难事。
他想将此事告知周老,可借着下次蓝伶卫捎来消息的时候将此事告之。
想及此,他随口说着,“不知阿爹在金陵可还好,是有时日未收到江南盟的消息了。”
薇儿没有作声,静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不去想任何事情,就想安安稳稳地靠一会儿。她将玉扳指藏起。皇帝两次欲图不轨,都有在暗暗地威胁她,她清楚阿哥手里有绿皮册子,自己不理他的诓骗。直到看到这只玉扳指,她隐隐担忧阿爹安危。阿哥能从天牢安然归来,至少说阴那晚皇帝不完全在骗她。她也很想为阿哥和爹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些时日,看着阿哥变得越来越憔悴。
“恩公不辞而别,想必已经出了汴京了。“她突然想起痴狂来,自昨晚碧丫鬟讲痴狂急冲冲地翻墙而去到现在,毫无消息。今日白天,看着皇帝肿胀的右脸,脑海里没来由得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恩公替她夫妻二人出恶气,揍皇帝一顿呢。只是,后来她自己也觉得这个念头很可笑。
“仆人回报,在汴京大小街巷寻了一圈,并未探听到恩公消息,想必恩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想着痴狂出现在汴京天牢,不难猜测痴狂身兼要事。
“对了,阿妹,恩公是否将绿皮册子交于你了。”昨晚看到薇儿一时开心得便忘记了绿皮册子的事情,现在才想到,哪怕很信任痴狂,他的心突然被提到了嗓子眼。
“我收在枕头下呢!”
在内院的小亭内,他们就这样相互依靠着,直到天渐渐亮。
陇西郡公安慰着薇儿入睡,已近五更天,悄悄地携着绿册子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