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车,十来分钟左右开进了一个规模初始的农庄。一进农庄,四面八方传来各种牲畜的叫声,一时间咩咩、哞哞、汪汪…四面立体声环绕于耳。
大部分农庄的狗在工作之余都爱找些消遣,而它们最喜爱的游戏莫过于追车子了。
方才远远听见主人的车子开进村子,陈大状家中的六只牧羊犬并排一字,争相竞跑,向村口跑去,见迎面的车子疾驰而过,它们又来个急转弯,狂吠了几声,又迈开腿子追着车子回庄子。它们追个三四百米,明知追不出个结果,依旧乐此不疲,执拗地将车子护送到目的地。
下了车,老狗旺福追了上来,它曾经也是那群追逐队伍中的一只中流砥柱,执着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作为十二岁高龄的老狗,却只能在家门口,看着小狗们意气风发。
路深捧过旺福的老脸,亲昵地抚摸了一番,见它眼中衰老的迹象愈发明显,眼中暗淡了几分,“大舅,旺福最近吃得不多了吧。”
“确实吃得不多了,估计日子有了。”陈大状看向旺福的神色里,有些动容,这是跟了他一辈子的老狗。
苏信刚才被追了一路,心想这些狗可真逗,并且一个个浑圆可爱,怪讨人喜欢的。此时却被猝不及防地打了一副悲情牌,她恹恹地盯着旺福思考起了它们短暂的狗生。
路深粗略地给旺福做了一下检查,嘱咐陈大状一些吃食上的注意事项,好一会,一行人才往牛栏的方向走去。
生病的奶牛叫大花,在牛栏的第一个位置,他走来的时候,远远就能看见那红肿的**,松弛地垂下。
迎面走来了一个老汉,皮肤黝黑松弛,厚重的乡音带着痛恨和嫌恶的语气,“这些瘭疽实在是太讨厌。”
瘭疽?路深记得这个老伯,是农庄里的管理人,听说他年轻的时候去过哪个大学的农学院,参加过两个礼拜的农业培训,与学术界匆匆地打过招呼,却为他留下了可以称道几十年的荣誉。他平时就喜欢卖弄这些怪异的学名,有时候与症状并不相符,但路深从未纠正过他,因为他的父亲也从来不会主动纠正他的农夫们,除非是对方率先虚心求教。
父亲跟他说过,有些人,只要他们认定一样东西是对的,谁也别想改变。
路深,深以为然,引以为戒。
他抚摸着奶牛,俯身亲昵地出声安慰,像对情人的低语一般。继而他缓缓蹲下身来,查看发炎的乳腺,稍稍碰触,便听奶牛晃着脑袋,发出低低的呜咽,眸~。
“好像很疼。”苏信趴在木栅栏上,又拿着她的相机开始咔嚓咔嚓。
路深余光瞥到苏信,并未出声,只是心里纳闷,她啥时候又拿上了那黑盒子。
“是乳腺炎没错,兽医开的药应该没错,如果复发的话,应该从起因入手。”路深收了手,接过老汉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并道了一声谢,接着对陈大状问道:“农夫平时是怎么挤奶的,能演示一下么?”
“可以的。”陈大状点了点头,吩咐那老伯把平时挤奶的农夫叫来。
没一会儿,挤奶的农夫过来,一脸诧异地走到牛栏边上,心想给大花看病,为啥叫他来挤奶。却听那小孩模样的年轻人出声,“老伯,麻烦您给二花挤一下奶,我看一下您的手法。”
农夫没有多想,他挤奶的手法一向是人人称道的,出奶量高,质量也好。他进到二花的牛栏里,蹲下身,二话不说便开始示范平时挤奶的手法,二花晃着脑袋,也发出呜咽的低鸣。
身旁的陈大状见状,倒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一向都很满意这农夫干活的劲头。
路深蹲在身侧仔细看着,面前的农夫使足了劲,仿佛在尽可能地压榨干每一滴**。他蹙了蹙眉头,心下了然,这有些野蛮的手法,恰恰佐证了他方才的猜想——外伤性乳腺炎。
随即对着那老伯道了一声谢,又朝着陈大状说,“没多大事,可以再开些之前的药,只康复后,**养护比其他奶牛要细心点,比如挤奶的力道可以小些。”语气轻描淡写,不刻意加重哪个字眼。
路深组织这些措词的时候,格外小心,他可不想因此得罪这些经验老练的农夫。
陈大状听这话,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心下思忖,阿深这话,显然是把起因归结于农夫挤奶的力道过重。晃过神来,他看向路深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怀旧,或者怀念,好像在说,阿深这孩子,越来越像他爸了。
而农夫这边,确实因为路深话说得过于委婉,并没有反应过来,打了声招呼,便走开回去干活了。
苏信半晌明白过来时,放下相机,默默地竖起了两个大拇指,面上是娇俏而怪异的笑容,她夸张地努着嘴,并未出声,却是两个字的嘴型——真棒。
路深会意,有些羞赧地挠了挠自己的寸头,起身走出大花的牛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