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花了整整三天,安静地独自将这间海滨小屋布置得井井有条。
薄雪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在马耳他神殿的时候,会有神侍替他置办好所有的东西,跟着盛舟的时候,他也没有动过一次手,完全是看着盛舟在整理。
他回忆了一下盛舟整理房间的样子,照猫画虎,有样学样。
薄雪甚至铺上了新的小花床单,床头的花瓶里换上了今天早上刚刚采摘的薰衣草。
他在日落的窗前,静默地坐着。
海上生明月,而太阳即将落幕。
今天的落日极其壮观,一轮圆日缓缓地沉进了海平面,墨色的海浪一点点地蚕食着金轮,像是要将一整个美好的世界吞吃进去。
薄雪握紧了逆十字架。
他回过头,看了盛舟最后一眼。
那一眼的韵味中有怜惜,释怀,唯独没有不舍。
他想。他们会像盛舟曾经说过的那样,在明日之前,再次重逢。
……
薄雪捏紧了逆十字架。
尖锐的荆棘条刺入指尖,淋漓的鲜血润泽了十字架。
那些枝条像是久旱逢甘露的植被,在鲜血之中疯狂地生长、蔓延着。
薄雪靠着窗户,微微闭着眼睛,沉入了一个酣甜的梦境。
——新时代的神,最终陨落于海边的长日之下。
……
……
三日后,盛舟苏醒于海边的那一座小屋之中。
他获得了薄雪的一切,神格,神力,还有……永恒的生命。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
……
薄雪猛然睁开了眼睛。
那些回忆太过真实,他已经分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抑或是几千年前的那个海边小屋,还是这些近乎真实的场景,只是他在马耳他神殿的闲暇时刻幻想出来的场景?
这些东西……是一场梦吗?
它是虚幻,抑或是自己给自己编织成的真实梦境?
薄雪无意识地握紧了身边盛舟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仿佛只有这样真实的触感才能够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
“薄雪,这是真实。”盛舟回握着他的手,不管薄雪的力气是否大到弄疼了他,轻声安抚道,“我是盛舟,我在你身边。我又找回了你,薄雪。”
薄雪像是听进了他的话,点了点头。
不止是谁紧张起来,手心洇出一点微弱的汗,湿润了两人的掌心。
薄雪忽然抬起眸子,问道:“我还是苏醒了。盛舟。我还有神力,即使我是一个快要陨落的神明,即使我每天靠吸你身上的灵气才能够存活,为什么?”
盛舟只是微笑着看着他,湛蓝的眼眸之中毫无杂质,是最纯粹的海波蓝。
“你为什么不说话,盛舟。”薄雪攥紧了他的手,问道,“我为什么是邪神,为什么没有像天主说的那样,陷入阿鼻地狱之中?”
他的问题实在太多,盛舟像是招架不来,摸了摸他的头:“你并不是第一次苏醒,薄雪。你想一想,在过去的二千年中,你还有别的什么记忆吗?”
薄雪微微合着眼睛,努力回想着,不知道是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脑袋不好使了,他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出一点点相关的记忆。
他自苏醒以来,能够想起的所有事情,都是从有人往绿洲里投放祭品后开始的。
“想得起来吗?”盛舟问,他像是早就参见了这个答案,微笑着补充,“是不是不行。”
薄雪点点头,眼神探究:“为什么会这样?”
盛舟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知道的,只有天主才能做到这件事情。我在醒来的一周后,想起了你。”
薄雪:“为什么能想起我,我记得我们的协议是,你会不记得生前发生的任何事情,只有这样,你才能获得一颗干净的心。”
盛舟抿着唇,微微地扬了扬眉梢,用一种取得胜利的语气道:“因为我的灵魂记得你啊,薄雪。我说过,我们会一次又一次地重逢,在永恒之中寻找到爱与希望。”
他垂着眼睫,露出一个温暖又真心的笑容:“这是我能够给予你的,来自一个心软的伪神的全部了。”
“我会陪伴你每一次的苏醒,献祭给你我全部的真心。”
“带你找回所有的记忆,看着你一次一次地被拆穿,然后死去,奔赴自己既定的残忍又浪漫的宿命。”
“而我,永远是你最忠诚的信徒,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