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了,仿佛今天找不到秦朗以后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似的。天色一点一点地放暗后,她就沮丧得恨不得立即去死掉,尤其是当他们又回到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后,她突然就深刻地体会起那种曾经令秦朗无法摆脱的罪恶感。她放眼望着从眼前穿梭而过的各种花哨的店铺招牌和那些光怪陆离的灯火,她的心一下子就剧烈地疼痛起来。
谭伟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她,起初他看见她将悲伤毫无掩饰地挂在脸上,那时他没有打搅她。他想她那一刻一定很悲伤,或者说除了悲伤她已经没有其他的感觉。可是后来他看见她突然将悲伤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麻木不仁时,他就沉不住气了。一个人,如果连悲伤都不会了,那将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感觉。谭伟看见她那样心里愈发地慌张,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在她的心里将会渺小到仅有一点,而那时占据她心里绝对空间的是秦朗。谭伟虽然暂时还没想入非非地将自己放在与秦朗同等的位置,可是他不愿意就那么任由自己在郝妍的心里一点一点地微不足道,至少郝妍应该记住在她最想念秦朗的时候是他谭伟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
“我送你回家吧!”他发出声音说道。
郝妍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她仍旧继续着那一脸的麻木不仁,脸歪在一边,视线在车窗外的花花世界游历着。他看着她叹着气,又说道:“你不会这样一直坐到明天早上吧?你不应该忘记我们身处的这个现实的世界,明天我们还要上班,要面对很多你厌倦的东西,还要——继续找秦朗——”
郝妍听见他说秦朗立刻将脸转过来面对他,眼里近乎是在闪烁着希翼,仿佛他知道秦朗的下落似的。
谭伟忍不住在喉咙口发出声重重地叹息,然后凝视着她,眼里未加掩饰地流露出嗔怪之意。
郝妍失望地收回视线又转向车窗外,虽然脸背对着他,声音却清晰地飘到他的耳边:“你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在阻挡我和秦朗见面吗?”
谭伟失声笑道:“你的问题太深奥了,我回答不了。”
她慢慢将脸又转过来面对他道:“我知道你是知道答案的,你只是不想告诉我罢了;我还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因为你和其他人一样都没有看好我和秦朗。你们都认为秦朗当初迈出那一步就注定他今生一辈子都要背负一个沉重的十字架,仿佛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仿佛罪已致死。”郝妍说着,深深地吸了口气,眼里已是泪光点点,“可是我决不会像你们那样残忍,就算秦朗曾经深深地伤害过我,可我还会原谅他的,因为——我懂他。”
谭伟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含混的眼神打量着她,在他将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脸上的过程中,他曾试着让她读懂他的目光。他希望她能够明白在这世上有一些事情是多么的不可思议,非人力所为,可是它一定会存在,而且是在我们的身边无处不在。郝妍尽管在逃也似地拼命避开它,可是就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挣脱掉它无处不在地束缚,除非她放弃游戏规则远离游戏。这个世界天生就是一个大游戏场,游戏规则主宰了游戏者的灵魂,一个人当他(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将灵魂交与他处时,他(她)可以幸福地去死了,因为他(她)已经不知道死与活着还有什么区别了。谭伟在心里默默地说着上面那番话,眼神追逐着郝妍的视线。郝妍始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根本就没去注意他,只是拼命地去想秦朗。
那时秦朗正骑着一辆破烂的自行车狂奔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里,他的身后安装着一个庞大的送饭箱,那个箱子里起码挤着四十盒快餐,秦朗的工作就是将这些盒饭挨家挨户地送到。一大早从地铺上爬起来他连胡子都没来得及刮就踢踏着鞋噼里啪啦地跑出霉味冲天的地下室,一边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将那辆吱溜作响的破自行车驾驶得仿若他原先那辆飞速的丰田,只是一个转眼间,人就笑眯眯地站在了快餐店老板的面前。
老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起初秦朗穷困潦倒,找工到这家快餐店时,他还以为女老板是位工厂下岗再就业明星,她肯定不会像乔伊人和叶玫那样视他这样为她们打工的男人为一肆意摆弄的玩物。当然假如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的话,他肯定掉头就走决不会熬到今天。就是因为女老板不是乔伊人和叶玫那种女人,而且她也不是他起初认为的工厂下岗再就业明星,所以秦朗一直好奇到现在,尽管她发给他的薪水少得可怜他仍旧坚持为她打工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