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这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还是三下,一模一样的节奏。
她无奈,只好下床,穿好衣服跑过去开门。
穆澈依然是一袭玄衣,神情如霜。
“二师兄?怎么,找我有事?”
穆澈点了点头。“随我来。”
两人走到客栈中间的院子里,穆澈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我们已经出了蜀地。”
“嗯。”梅非不知所以地点点头。
“一入昌平郡,便是陛下的地方。这儿耳目众多,哪怕是丝毫的动静也很容易被发觉。”
梅非注意到一件事。穆澈虽然面对着她,视线却偏过她的脸,似乎在看着她身后的某处。
这夜晚尤其寒冷,冷风吹到耳朵上,像把刀子在割。穆澈穿得单薄,倒是看不出丝毫怕冷的样子。倒是梅非,已经裹成了一只球,却还是瑟瑟发抖。
“二师兄,你想说什么?”她实在忍不住发了问。
穆澈的视线转回她脸上。“若陛下知道你在莫无辛心中的分量,那么你必然将成为牵制西蜀的一颗棋子。这对你和西蜀都并无好处。所以——”
他又偏了偏视线。“世子,还是请回罢。”
梅非愣了愣,猛地转身。
莫无辛从阴暗处走出来,无奈地冲她摆了摆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就知道。”穆澈冷若寒冰的神情未变。“我念在同门一场,好心提醒,还望你们好自为之。”
梅非压根儿就没听见他后来说了些什么。只看见莫无辛一步步走过来,燕眸微闪。
穆澈身形一闪,便已离开,替他们腾了地儿。
第二天,莫无辛带着他的人离开。梅非则跟着穆澈,继续上路。
经过这一次的事之后,梅非对他生出些亲切感。虽然他是冯傲的儿子,但他的确不止一次地帮过她,大师兄也说过他人不错。也许去了昌平之后,他算得上唯一可寄托信任的人。
于是她寻了个休息的机会,趁穆澈喂马的时候跑过去找他。“二师兄,这是你的马?它叫什么名字?”
穆澈把一团干草放到那匹金黄色的骏马面前,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黄金。”
梅非一愕。“黄-黄金?”她心里想一定是自己听错了,要不然这么个冷酷到底的师兄怎么会给自己的爱马取上这么个恶俗拜金的名字。
她也没有过多纠结,又转开了话题。“二师兄,你怎么会进了越凤派的?”
穆澈有些不耐。他平日里沉默是金,这几天已经难得地开了口许多次,谁知道这个小师妹是个话痨,还非得拉自己一起说。
“偶然。”
他动了动嘴皮子,吐出两个字。
梅非噎住,垂眼正看到他腰间的银色圆月弯刀。
“我听师父说过,越凤派有一套飞空掠影刀,就是你所习的刀法对不对?”梅非回忆着当初在平阳交手时看到的凌厉刀法。“果然很厉害。为什么没有在江湖上扬名?”
穆澈抿了抿唇,替黄金刷着背,没有回答。
梅非别了别嘴,缩了回去。“也是,师兄那么低调,应该不喜欢扬名之类的。”
穆澈刷马背的间隙瞥了她一眼,见她垂头丧气,勾了勾唇,随即又恢复了冰山脸。
“不知道飞空掠影刀跟越凤剑法想比,哪个比较厉害。”梅非还在自言自语地嘟嚷。
“不一样。”穆澈终于开了口。
梅非双目发亮。“怎么个不一样法?”
“飞空刀讲究快速一击,攻人于不备。越凤剑擅长以柔克刚,伤人于无形。”穆澈难得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很有些不习惯。
梅非恍然大悟。“难怪了,你的出招很快,当时我根本无法招架。”
“那是你太弱。”
梅非又被他一噎,胸口很有些憋闷。这个师兄看上去不声不响的,一说起话来还真有些膈应人。她悻悻地摸了摸头。“越凤剑我的确练得不怎样,但轻功还算不错。”
“的确不错。逃跑是足够了。”
梅非坐在井口上,恼怒地瞪着他的后背。这人根本就不是不善言辞,而是心坏嘴毒。奈何穆澈还是一副淡定冷傲的样子,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丝毫没有嘲笑她的意思。
她闭上眼,深呼吸。
穆澈替黄金擦完了背,到水盆里洗了洗手。
“我可以教你。”他望向梅非,忽然开口。
“什么?”梅非愣了愣。
“飞空掠影刀。”穆澈淡淡地说。“它的心法与越凤剑类似。你练过柳絮飘,再连飞空掠影刀,可以省力不少。”
“真的?”梅非很有些跃跃欲试。“那——那我可以用自己的绿岫剑么?还是得改用刀了?”
“用剑就好。虽然用法不同,另有收获也说不定。”
“好,就这么说定了!”梅非跳下井口,很振奋。“师兄,我可以看看你的刀么?”
穆澈犹豫了一下子,伸手取下腰间的弯刀递给她。“小心点儿,它没有鞘。”
梅非握着柄,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这弯刀似一轮新月,把手上镶嵌了珐琅,刀刃薄如蝉翼,看上去很轻巧,入手却很沉。她用了两只手,才能勉强将它拿稳。
弯刀的把柄上刻了两个字。
梅非仔细地看了看。“白——银?”她呆了呆。
“这是它的名字。”穆澈不以为意,将刀又拿了回来。
梅非心中五味杂陈。“师兄,这是你替它取的名字?”
“唔。”穆澈点了点头,把弯刀别回腰间。“该上路了。”
梅非望着他的背影,差点儿泪流满面。
自己的马取名叫“黄金”,刀取名叫“白银”。二师兄你究竟是有多缺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