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兴睁开眼,正对着湛蓝天空上的那几朵簿云,这天,真是干净、通透极了。他愣住了,不错眼珠儿地盯着那天,有多久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天空了?京里那天,总是雾突突,灰蒙蒙的,只有头天狂风大作吹它一日,第二天才费力地露一上午,但到了下午,就开始缓缓罩上昏黄的青纱,雾霾便悄然弥漫起来。
“嗳,别装死了,快点起来。不就是推你一下,又磕了一下吗?有啥装的啊?”一个略褪了稚气的少年面孔凑到吴兴跟前,挡住吴兴的视线,他的红领巾歪斜着,脖上还挂着一把钥匙,脸上带着忐忑与不安。
吴兴定定地望着这个少年,好一会儿,才迟疑地张口叫道:“潘高峰?”
“吓,傻了。”潘高峰见吴兴有了反应,心底虽然还有点害怕,但已不再那么担心了,他霍然直起身子,对着后头跟着的两个少年笑着讽道。
“哈,哈,磕傻啦。”那两个少年附和着,潘高峰起头手唱道:“穷小子,超生子,磕了一下,变成了大傻冒。”
“哈哈,哈哈。”三人一齐嘲弄起吴兴来。
此时的吴兴,脑袋陷入一片混乱,他实在无法分辨这到底是死后的幻境,还是脑死亡前的记忆回放,他缓缓起身,死死盯着面前的潘高峰,眼神阴森冷峻,带着渗骨的寒意,那三个笑闹着的少年果然有些承受不住,潘高峰壮着胆子放话道:“咋地?还想再来一仗是咋地?草,你不就是个告状精吗?老师,潘高峰打我,老师,潘高峰抢我橡皮,老师……”
“告状精,告状精。”另两个少年立时跟着起哄道。
“滚。”吴兴捂着后脑勺起身,冷冷地盯着潘高峰,沉声甩出一字。
潘高峰一噎,瞪了瞪眼,炸锅似的骂道:“你让谁滚?你让谁滚?能耐的你,你想咋地?咋地呀!”
“算了,算了。”他身后的两个少年似乎对今天怪异表现的吴兴有点害怕,拉着潘高峰,低声劝说:“他刚才都晕了,今天别弄他了,明天,咱们再堵他。”
“草,我今天就放你一马,你明天等着瞧儿。”潘高峰今天尤其听劝,抬手指着吴兴如此说了一句,便将书包扔到肩上,与那两个少年搭肩嬉闹的走开了。
吴兴揉了揉后脑,待那三个少年走光后,慢慢地又坐回石头台阶上,有些茫然的望着面前这四扇记忆里高大的木门。小学校里的电影院,这个在童年里伴着兴奋快乐激动词汇的地方,如今竟清清楚楚地又立在自己眼前,有一年,三姐来过电话,家里的小学已经封了,中学送完当届毕业生,也会停办,家里的孩子都要去县里上学,二哥家的吴彬要去县四中,花了不少钱。这个电影院在自己上小学初中时最为辉煌,之后伴着镇里的录像厅兴起,它便渐渐破败下去,自己离家时,它已好长时间没有放过高音大喇叭了。
而此时,它还如此鲜亮,门口的排队进入的铁栏杆还没有上锈,泛着铁灰色的光泽。吴兴定定地看了好长时间,直到眼眶发酸,才转了视线,电影院西侧是一座三层小楼,是四年级到六年级的小学教学楼,以前吴兴上三年级时,一直很羡慕上五年级的三姐,因为可以天天爬楼梯,可到了五年级,吴兴又为整天需要爬楼梯而烦闷,那时小小的吴兴并不理解这是为什么?实际上,人不是一直生活在求而不得,得而不惜的怪圈中吗?
应该是放学好一会儿了,此时的操场已没多少学生了,吴兴知道自己再不回家,就会有人来找他。他上学那会家长从不接送,都是自己来去的。那时,这个小镇虽然比十年后人多热闹,但车却比十年后少得多了,哪像现在,孩子不接送,没有哪个家长可以放下心来,不知晓,这是社会进步了,亦或是后退了?
吴兴愣愣地出了好一会儿神,最后又一屁股坐回了原地,挺直了腰,两眼发直,脑子呆呆地转不过弯去,自己从十几楼上跳了下去,却是跳到了十后前,这是什么一种情况?是后世所说的平行空间,亦或是人死后的大脑最后幻境?可这一切,是真的吗?
“吴兴,你咋又不回家,都吃饭了,还让人家来找你,你可真烦人。”远处,吴兴三姐吴霞怒冲冲地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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