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号,晚上七点四十五,维吉尔特下城区。
炽热的白气从街道一角的管道里喷发而出,随后在寒冷的晚风之下它们凝结成数不清的水珠飘散,最后弥散成灰白的雾气湮过小半个街区。
头顶是挥之不去的阴云,自从维吉尔特的机械轰鸣声响彻云霄的那一刻,下城区天空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晴空万里的景象。
污水从龟裂的砖头间蔓过,沿着地势缓缓淌入臭水沟中。在阴暗的小巷里,大小便,呕吐物,垃圾混杂在一起,发酵出刺鼻的恶臭。
这里是维吉尔特最糟糕的地方,蟑螂老鼠横行,恶棍酒鬼扎堆。那些底层人民只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拿着最低的薪水,压榨着自己的每一滴血汗。相比中心城区的繁华,这里才是维吉尔特最真实的地方。
机车的车轮从老旧的石板路上飙过,溅起肮脏的发黑积水。白炽的灯光从后方亮起,一辆辆机车疾驰而过,沿途的居民纷纷避让。一位穿着破麻衣的老人避之不及,被撞倒在地,篮子里硬的像块一样的面包散落一地。
机车上剃掉半边头发稳着纹身的毛头小子大笑着回过头看向自己的杰作,顺便挑衅的吐了口唾沫,在居民们怨恨的目光中消失在街角。
下城区中央,立着一座两百米高的机械塔,它的运转能维持大半个下城区的用电需求。这也是下城区最有标识性的建筑。
两道身影隐藏在机械塔间交错纵横的钢柱里,自上而下俯瞰着小半个下城区。夜风吹拂,皮质风衣的下摆在风中摇曳,猩红的面具转向旁边。
身材高挑的布伦希尔德穿上高跟战靴后身高几乎要追上李察了,不过李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女性出门打架喜欢穿高跟?难道高跟鞋有什么隐藏加成吗?
布伦希尔德并不知道李察此刻的内心活动,她就像一位肃穆的祭祀,安静的眺望着夜幕里的万千灯火。
“真难以想象,你口中的大师会住在这种破落的地方。”
对着夜幕,布伦希尔德轻叹一声。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下城区,在亲眼目睹之前,她很难想象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在居然有这么多人挣扎在温饱线上。
这些,都是教科书里永远不会教她的知识。
在这里,偷渡客与黑帮横行霸道,军火商和人贩子视此为天堂,情色交易充斥在下城区的任意一个阴暗的街道角落。
李察不留痕迹的看了布伦希尔德一眼,从她的眼神中能看出此刻这位强大无比的女武神内心却是一点都不平静。对于下城区,李察所知道的要更多,也更黑暗。
这里可是维吉尔特地下世界的王都!钱权色交易在这里不算什么,那些藏在社会最底层的黑色交易,仅仅是粗略了解其中的一点只鳞半爪就足以令一个良心未泯的人感到作呕。
当然,这些他并不打算和女武神提及。李察决定说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也不知道他会住在下城区,这不是你妹妹测出来的吗?要有问题也只可能是她的神启出问题了。”
话音刚落李察就看到先前还表情淡然的布伦希尔德眉毛竖了起来。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妹妹……真厉害……”
“哼!”
……
橘黄色昏暗的灯光从头顶破旧的吊灯中洒下,角落,一只肥硕的老鼠一闪而过。地面上一汪污水中映照出一张邋遢的脸,脸上的皱纹让人联想起一只干枯的橘子。
他扶了扶已经有些斑驳的老花镜,将头费力的凑到桌前,就着昏暗灯光阅读着桌上的纸张。皲裂黝黑的手轻轻拂过有些发黄的纸面,像是怕将它弄坏一样。
木桌上散落着一张张类似材质的纸张,虽然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是保存的很好。在这个脏乱的小屋中,它们和书架上一排排比城墙砖还要厚的书是为数不多干净的东西。
这时,头顶的吊灯摇了摇,昏黄的灯火明灭不定。一层细密的尘土从天花板抖落,桌前的老人顿时神色一变。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警惕的看向门口。
“叽叽叽!”
老人探向怀里,一个精密的仪器大声的尖叫起来。他慌乱的看了眼四周,正要奔向桌子底下,这时,门外响起了沉稳的敲门声。
老人呆立在原地,一时有些犹豫,门外的敲门声不急不徐,一下一下像是敲在老人心坎。
敲门声还在绵绵不断的持续着,仿佛房主不开门就会持续到天荒地老。
老人再三犹豫,最终还是走向门口,拉开门闩。不管来者有没有恶意,这扇破烂的木门都拦不住对方。
木门敞开,门外楼道黑漆漆一片。黑暗中,一道高瘦的身影缓缓浮现,一袭皮质风衣,一张猩红的面具直勾勾的盯着老人。
“您……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老人咽了咽口水,对方这气场看的自己属实有些发毛。
“巴塞尔·瓦伦丁?”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
“什么瓦伦丁?这位先生您一定是找错人了。”老人勉强挤出笑容。
李察侧身从老人身旁挤进屋内,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张写满密密麻麻不明意义符号和公式的纸。
“这是什么?”李察扬了扬手中稿纸。
“这是……这个……额……这是我随手画着玩的……”
“随手~”李察轻笑一声。
“好一个随手,虽然我对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这门技术不甚了解,但古炼金术的大致样子我还是能识别的。你说是吧,瓦伦丁侯爵之子,前圣灵教会大主教,【银耀之炼金术士】,巴塞尔·瓦伦丁。”
老人脸色彻底变了,他有些紧张的看着李察:“你……你到底是谁?你是教会的人?你是来杀我的?”
瓦伦丁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我已经隐姓埋名很多年了,你们还不肯放过我吗!”
李察从桌上拿起另一张稿纸看了起来:“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首先,我不是教会的人,甚至可以说关系不是很好。其次,我这次来找你,是想邀请你加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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