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镇了。
龚宁付了车马费,与马大叔道声别过,便进了镇子。四五年没来,镇子规模愈来愈大,途经商铺比之数年前,都显得宏大兴隆不少。
走着走着,龚宁的眉头皱了起来。“奇怪,平日里即便入夜,也不少行人,现在家家店门紧闭,街上竟一个人都没有?”
龚宁心中一突,停住脚步,往右正是一家布行,上前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四下里寂静无声。
龚宁用力一推,店门大开。
堂中狼藉不堪,桌子碎成两半,一具尸体仰天躺倒,双目滚圆,瞳孔已经散开,一手张开,另一只手臂紧捂前胸。身后另有一具女尸亦是极为凄惨,满身刀痕,血流一地。龚宁大惊,顾不得眼前二人,连忙朝着湖边医庄跑去。
“千万不要有事”龚宁心中默念,随着剧烈的奔跑,丹田处传来阵阵钻心疼痛,龚宁左手捂着丹田,脚下丝毫不停。
到了香湖,龚宁已是气喘吁吁,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熟悉的天香树,一下跪倒在地。天香树枝叶依旧繁茂,虬干盘旋,异香阵阵。
龚宁跪在地下,双手掩面,竟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大树之上。垂着一具尸身,正是自己熟悉的宋师伯。
龚宁此刻只觉得血脉逆流,五感顿失,周遭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眼前忽的一黑,龚宁一头,昏死过去。
太阳不知何时已经垂落山后,一轮冷月孤傲地悬挂在夜空中,几颗微星带着寒意,忽明忽灭。一阵微风吹过,龚宁渐渐转醒,却并没有睁开眼睛,往事袭上心头,泪珠止不住从紧闭的眼角不断滚落。
湖水依旧,香树依旧,一如十四年前。
十四年前,年方六岁的龚宁身受重伤,断骨一十六处,五脏六腑都受到巨大侵害,上德子虽然也颇通医术,却也拿这伤毫无办法,只能以续命玉还丹压制内伤,却挡不住龚宁生气渐渐流失。于是带龚宁来古禹镇寻“不死不救“宋神医。宋神医性子古怪,并不看病人是什么身份,也不收诊金。对他来说,只要守规矩,那病就一定能治,这规矩便是得答应他三件事。早些年云游四海,能见着一面便是奇缘,想访得宋神医治病救人,真的是但凭天命。后来定居古禹镇香湖医庄,也是经常外出散心采药,四处游历,若是有缘遇到,对于求医之人,向来是来者不拒。
那时宋神医正好在庄内,上德子与之有十数来年故交,拜庄得见。入得庄来,上德子先是拱手见礼,口中称道:“函兄别来无恙,驻颜有术,丰神伟貌,看起来竟是比在下还要年轻。”
宋神医也不答话,看看龚宁,开口道:“这是你新收的弟子?嗯,根骨不错。真气耗费过度,身体根基不稳,若是不加调治,日后只能是废人一个。嗯,是有点棘手,好,好!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救人可以,只有一个条件,那便是要他答应我三件事。”
上德子听他看着龚宁伤势连声叫好,却也不怒,答道:“别说是三件事了,就是十个条件,一百件事,在下也在此答应了。”
“这等小伤,虽然棘手,却并非难如登天。但我的条件不是由你答应,也不是由你来完成,而是他。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宋神医眯着眼睛坐在摇椅上,看都不看这位名动天下的正道之首乾天宗掌教,指着小龚宁说道。
一旁上德子接口道:“这孩子是我前日于一山崖下所救,浑然不记得自己姓名身世,现下拜我为师,我让他随我俗姓,单名一个‘宁’字。”
“嗯,龚宁,龚宁。”宋神医正欲说话,忽然屋内传来一阵婴孩的啼哭,急忙返回屋内,片刻后抱着一个大声啼哭的婴孩出来,不住哄弄。上德子问道:“这便是师兄新得的千金么?老来得子,可喜可贺!”
宋神医点点头,皱眉道:“只是不知为何,我这姑娘比一般孩童更爱哭闹。整天不是睡就是哭,从早到晚,没完没了,雇了几个奶娘也哄不过来。哎,多半是内人的伤势所致,哼,’不死不救,药到病除‘。江湖上这些胡吹大气的高帽,可真是叫人笑掉大牙,宋神医啊宋神医,江湖上可没人会信你连自己妻子女儿的病症都治不好”宋神医无奈地抱着婴孩轻声逗弄,来到二人面前,略带无奈地说道:“我已安排客房,你们先住下吧,凡事明日再说,今天不看病了。”
上德子正待出言安慰,躺在宋神医怀中大哭的婴孩突然就止住了哭声,一双灵动的双眼盯着龚宁,粉嫩的小手上下摇晃,口中呀呀自语,显是十分开心。
“哈哈”宋神医大笑一声,奇道:“怪事,怪事!好小子,行啊,看不出来你还和我女儿倒算有缘呢,跟我来,来来来,我们去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