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双手劈开生死路

/>
    “我不管什么鬼脸不鬼脸，反正看完浑身不舒坦，这门我不要！再说了，你把我家的门都做成了鬼脸算怎么一回事啊？！”

    “对不起，真对不起。白先生，我们免费换！同时保证质量不变。”心里却埋怨起来：“我TM喜欢玩个性，买板子时感觉有视觉冲击力，结果忘记鬼脸只能小面积点缀用，哪有大面积贴人家门上的道理？唉，理论一回事，实践是另一回事。”

    送走业主，把祥子喊到一边：“哥们，8樘门救得回来吗？”

    “要赔点钱。先把鬼脸揭掉，可揭下来鬼脸就废了，再买16张樱桃板子贴上去，对了，胶水还要换进口胶。前后算来，连人工带材料要赔几千块。唉，小雨，你不该答应那么快，当初鬼脸进场时，姓白的不也说大气吗？哦，这会儿快做好了，他不喜欢，找个理由就赖账，MD，也太欺负人了吧。”

    “祥子，鬼脸门确实有点怪，跟业主没关。鬼脸平着放，怎么看都顺眼，但我忘了把鬼脸竖立起看，没想到平看和竖看，完全俩效果！算了吧，吃亏长学问，咱们真要和业主闹起来，也落不到好。我出钱，你出力，务必整好。”

    出了门，我心里做了三点总结。1、自己喜欢玩个性，不代表业主喜欢；2、理论易懂，实践难学，以后多动动脑子；3、业主见我态度好，能主动认错修正，不胡搅蛮缠，气自然顺了。要不双方顶牛，我可不是赔8樘门的事，今后做装修切莫贪小便宜，因小失大。唉，花几千块买个教训，贵不？万一要有10个教训，怎么办？通过这件事，我狠狠批了顿自己心高气傲的劲儿，以为自己学到一身设计本身，其实啥也不是。

    但最头疼的事还是客户开发困难，有钱人喜欢我的设计，但不相信设计室实力，山寨完设计思路，扭身去找大公司。但普通人又大都简装，精力花费一样，可根本赚不到几个子。口碑传播？才开始入行，哪来好的传播效应。怎么办？我绞尽脑汁，无良方医治。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客户前后左右看我就像单枪匹马的个人行为，怎么能相信设计室？

    日子一天天在过，小王负责买材料盯工地，每天回来浑身盖层灰，连头发都好像老了50岁，坐电梯大家直躲他。这小子累得洗完澡床上一躺，嘴巴里哎哟到九点多钟才去做饭，简餐啦，煮挂面扔两根菜帮子，哥俩对付一顿，5分钟吃完拉倒。我每天忙的更是没点，要么见客户，要么陪客户选购，要么找关系，要么到工地去给工人设计交底，要么上建材市场学知识。有时晚上网上约好客户，带上资料打车过去，在他家附近的麦当劳、咖啡馆谈业务，一说就是几个小时，等谈完回家继续忙，典型的716战友。就算赶上发烧，吃完药一样得出门干活，因为还不上债，债主就要成发烧友。唉，那一年我们受得洋罪不说也罢，写起来是心酸酸，泪汪汪，手颤颤，不忍下笔。

    尽管那时我每单都是挣快钱，但还债速度更快，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没留下啥积蓄。又到一年的年关，别人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迎新年，而我们是低头猛按计算器，算算这个年关能不能过，心情备受煎熬。看，煎熬来了，“雨总，你公司好像还没年检吧，过完年可别忘了年检。”

    “啊，还要年检？”

    “别说空话了！公司不年检债务不就没了？雨总，你要真没时间，我只好请人陪你去。”

    “牟总，呵呵，那到不必，我去就是了。”

    “一言为定！我相信你是个讲信用的人。”

    “我说到做到。好，那我就顺道祝您春节快乐，万事如意啦！”

    “谢谢，你也一样。”

    牟总为了我，想的真周全。别说年检了，还有财务帮我做账呢。不为别的，就为了公司不被注销，债务能顺利还完。挂上电话，心情简直糟糕透顶。靠，年年被债主押着去年检，这叫过的什么日子啊！好在身边还有小王，他又是好言安慰我一顿。

    春节来临前，那帮债主们电话比催命鬼还狠N+1倍，恨不得一天打8个！一家口气比一家冲，对，按还款协议必须翻倍还掉8万，他们才肯罢休！唉，杨白劳的年关终身难忘。等打发完如狼似虎的债主后，眨眼间10万本金被赶掉80%！靠，这日子过得，啥时才是个头呢？

    每次从债主办公室出来，我都长长出一口气，总有一种虎口脱险的感觉。唉，见他们真紧张，浑身不自在。但人心是肉长的，见我这大半年表现很乖，总是提前足量还款，脸色也逐渐好转开来，说话客气许多。可我只想尽快还完，根本不想多见他们一眼。谁知道他们翻脸后又是啥样儿？奉劝诸位看官，切莫挨上讨债公司上门，他们简直是文武双全，智勇过人，能把人折腾个遛够！

    眼看手里也接不到活了，离年关还剩一个礼拜的时候，小王家里一个劲儿催他赶紧回家结婚去，但小王不愿结婚，他只想跟我再干出点名堂出来。他媳妇小霞，跟小王是中学同学，在镇上吃官饭，工作虽稳定，但一个月也就仅混个温饱而已。在报社时，小王曾喊小霞来北京玩过两次，赶上第二次来玩，刚好我买了车，于是开车带上他们一对小情侣，结伴在北京转了转，大家印象不错。我看小霞是个质朴女孩，深爱她的心上人，也知道农村结婚比城里早，就劝小王：“哥们，你不想结婚，媳妇就会担心你在京城变心，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苦苦在家里守候你，你可别冷了人家的心啊。”

    “唉，我也想结婚，没钱修房子，结完婚住哪儿？我是男人，经济上支不住，没法结，所以我劝过她，等过两年我们还完外债，筹一笔钱再结也不迟。”

    小王说的也不无道理，现在农村结婚可不比从前，男人没钱，会被村里人瞧不上眼，以后矮人一头。但我又不能看着不管，小王要是心思一动，我们这摊举步维艰的买卖不就全黄了吗？

    春节不可能把两万块全花光，过完年一旦接到工程，工地进场费就是一笔不小开销，但小王婚事也是人生中头等大事，耽误不得。我权衡半天，一咬牙，打开保险柜，点出一万贰整数，装个红包递到小王手上，“哥们，对不住了，咱们就这点积蓄，1万是给你娶媳妇的聘礼，2000块是我孝敬咱爹妈的。你先到媳妇家下聘礼，把婚事订下来，叫小霞放心，然后等上一两年修好新房再结婚吧。”

    “雨哥，我看算了，明年再说吧，媳妇该是自己的跑不了，不是自己的，订也是白订。”

    “哥们，话不能这么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当然无所谓，人家姑娘跟你耗得起吗？如果她整天在电话里唠叨，你在北京干活也不踏实，所谓家和万事兴，不如先安稳住一头，我们再玩命赚钱不是更动力？”

    “你说的我明白，但开春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咱们还是紧着正事来吧。我的事儿不用担心，能摆平，女人听哄，等春节回家，多哄哄媳妇，然后往床上一抱，呵呵，这片乌云就散啦。”

    小王越说没事，我越觉得有事。结婚远不是他嘴巴上说的那么简单，本来我们过的日子就是悲惨世界，有上顿没下顿，债主又如狼似虎，媳妇真要闹起来，后方一旦有变，小王哪儿还有心思干活？不行，要是没小王帮衬，我玩不转，必须给人家解决后顾之忧。

    言念及此，我笑道：“靠，往床上抱当然容易，今天能抱，明天能抱，可你回北京后呢？哥们，啥也别说了，钱赶紧拿走！MD，不就是一万多块钱嘛，你有什么可担心的，随便一个造价10来万的工地下来，咱们都有三万多进账，我利用春节，估计还能谈下一俩工地，等你从家回来，马上就钱收。一个大老爷们，别TM磨叽了，赶紧回家娶媳妇去！”说完，我把红包硬往小王手里塞。

    “老大，农村结婚要不了多少聘礼，6000足够！咱们来年正要用钱呢。”小王语气中肯，边说边把红包推到一边去。

    这回我有点怒了，又是一番推搡，小王算勉强收下红包。但当他在回家路上时，发来一条短信：“雨哥，6000块压在枕头下，你收进保险柜……”

    看完短信，眼睛有点迷湿，唉，兄弟做到这份上太够意思了！我嘴巴说的轻松，接活不难，利润丰厚，但实际情况却是整天奔波，也许10天谈8家客户，都不能开一单！小王自然清楚，他不贪财，肯与我共担风险，真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