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常常腹诽的丧门星姓容,却不知道这位姓容的丧门星其实有个听上去很和气的名字叫容易,但他本人并不和气,他不仅是影杀,还是影杀的头领,江湖上也好朝廷上也罢,人人见了都要让三分的,不是因为他身份有多高贵,官阶有多高,只是因为死在影杀手里的人太多太多,他的确是一名当之无愧的丧门星,这一点是一视同仁的,在朝也好在野也罢,总之他想除掉的人是活不了的。
罗大海看到容易,不自觉地便降低了哭声。
丧门星仿佛信口似的问道:“岳大人不是应该在宫里么?”
岳钊哼一声说:“暗卫自然不如你们影卫这般逍遥,何况老夫去哪里办案似乎也不必向你报备,倒是容大人你,赵林夫的案子可办妥当了?事关西林逆党,陛下可是看重得很。”
丧门星嘴角一翻似笑非笑地说道:“这可是涉密的案子,不知这位罗老板如何得罪了岳大人,竟要置他于死地么。”
罗大海一听忙变了脸色也来不及哭了,只是辩白道:“我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
桃子也有点担心,果然岳钊瞥她一眼说:“如此说这小丫头也活不成了。”
“她么,她是我的徒弟,自然不算外人。”
桃子忙连连点头:“对,师父……父说的对。”
“师父,父?”丧门星笑着摸摸桃子的头说:“乖,听师父父的话,车里待着去。”
桃子如蒙大赦,她早就想跑,确切说早知道看个热闹也有性命之忧,那么她根本不会下来。桃子虽然躲在车上,耳朵却伸的很长。
看起来,那罗大海是丢了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桃子没听明白似乎是什么宝贝琉璃,大概十分昂贵才哭成这副德行,那位岳大人,据他自己说是偶然路过,只因曾与罗大海有过一面之缘故而有心帮他一把。
桃子想,丧门星已经打听清楚了却依旧不走,该不会是也想要留下?这个罗大海,桃子对他印象很不好,可如今她寄人篱下,倘若丧门星硬要帮他,她也只好跟着,果然不多时丧门星便上车来又对马夫说道:“跟着对面的车队走。”
桃子很不情愿,哼哼唧唧问:“他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倘若我们帮他找到有什么好处?”
丧门星看她一眼:“小小年纪,这般势利。”
桃子不服,她年纪小,他又大多少,最多二十多岁或许三十岁?
“我听你们说宝贝琉璃什么的,所以才有此一问,那东西很值钱吗,叫他这样难过。”
丧门星不禁笑道:“自然是值钱,罗大海单是给他这位小妾赎身便砸了八万两银子。”
“小妾!八万两!”桃子很震惊,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震惊,原以为那琉璃是个宝贝不料竟是个人,且这人竟然值八万两,那也的确是个很值钱的人,桃子自问倘若给自己估个价是绝对到不了八万的,这么贵的人,丢了自然也是心疼吧,桃子想了想问,“他这个小妾如何丢了的?走丢了还是让人拐了?”
“她又不是小娃娃,或许又生的好看,自然是让歹人掳了去的当压寨夫人。”
“哦。”桃子嘀咕,“人长得好看果然是好事,纵然是叫人掳走了也可以当压寨夫人,那她在那个山头上也是个贵人。”
“你这么羡慕她,索性到时候拿你去换。”
桃子心想果真如此她也断断不可能成为压寨夫人,且不说她还小,被掳走了也就是被人杀了,最多当个山贼,但是当个山贼似乎也是不错的。
容易看她似乎真的在思考,不禁觉得好笑,说道:“放心,师父父心疼你,不舍得拿你换她。”
桃子却十分认真地告诉容易倘若能保她不死也是可以的,反正在哪里都是一样过日子。可她想了想又说:“可是我不喜欢罗大海,和他又没什么交情,凭什么要去换他的小妾?”
容易笑着说她:“你还不算糊涂。”
桃子突然想起什么问他:“你们那里比起当山贼如何?比他们吃得好吗?住的好吗?”
“若单说吃穿用度自然是好许多。”
“那我还是不换了。”桃子说。
“既如此便要听话,否则依旧把你送去当压寨夫人。”
桃子听了,立刻信以为真,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容易看她一眼,不知该说她懂得太多还是懂的太少,是该说她活得太累还是活得太简单。他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从十几岁时便是这般务实,如今快三十岁了依旧务实,毫无长进。
譬如他这样好心似的帮罗大海救他的小妾自然不是真的出于什么善念,只是觉得可疑罢了。罗大海对那小妾原先的确是不错,只是近日他又有了新欢私下里正闹得不可开交,如今却对这琉璃这般深情,此为一可疑。
再说那岳钊,这个人和他只怕是同宗,一向也是无利不起早的实在人,此番会因一面之缘帮罗大海,这便非同寻常,此为另一可疑。且又赶在赵林夫这个节骨眼上,便愈发可疑。
线报说赵林夫把关乎叛臣名单的线索藏在一座泥菩萨里,那菩萨已然找到却是个碎的,也不知是被人拿走了,还是原本这消息就是假的。但那批藏在泥菩萨的货本是由罗大海家运送的,那么他无论如何都是可疑的。
容易捏捏眉头,想到自己这样劳心劳力也不过是为了一口饭,愈发觉得自己这十多年的确是没什么长进,和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的追求并无二致,可笑至极。
桃子看他一阵一阵的笑,仍旧不知道他笑什么,只是觉得此番他笑得虽然有些傻气却并不十分难看,还是有些亲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