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哭泣是哽在喉头的哭泣,无声却胜有声。谁能说我对苏恒的感情就没有这个男人对他正在寻找的那个消失的女人的感情更深呢?
“这……这不是你的错,她既然要走,恐怕你是拦不住她的。”看着他那伤心的哭泣,我想尽力安慰他。
“不,我……是我的错。我……我应该阻止她,阻止她。”他依然没有从他痛苦的泥潭中拔出来。
此时我已无法再说什么了,我的心一阵阵地收紧,也和他的心一样地痛。
我没料到我们的谈话竟引起这么大的悲伤,让两个受到伤害的人在这里尽情地发泄着各自由衷的悲伤。我听说男人一般都是不会流泪的,一旦流泪一定有什么事触及到了他心灵深处最受伤的那个角落。大胡子的那个角落大概就是他最爱的人突然离他而去,而他却为没有能力阻止而悔恨不已。
失去的东西已经失去了,已经失去的东西即使后悔也难再寻回。
“唉——”我叹了口气,又似在用他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也有一份感情曾经放在我面前,但我没有好好地把握,却被自己扑朔迷离的身世羁绊,像一个傻瓜似的做了一件愚蠢的事。当我从这件事中脱离出来以后,才发现原来我所要的并不是我曾经追求的这些东西,而那曾经在我身边但我却没有珍惜的感情却离我而去了。我要去寻找,再把它找回,为了这个理想和目标,即使踏遍千山万水也在所不惜。大胡子,我也相信你为了你的爱人愿意付出一切,像我一样勇于去寻找。终将有一天,我会找到我的这份感情,而你也会找到你的爱人,一定是这样的,不要气馁啊。”
大胡子听我这么说,怔怔地看着我,好像要从我的眼睛里发现他要寻找的目标。
然而,我的话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安慰,他眼中的忧虑变得更重了。
“啊,其实你不必那么悲伤,你的本事还是挺大的,否则不可能……不可能带着我从那个令人恶心的山洞里逃出来。”我想把谈话的内容变得快乐一点,“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这在我看来,简直就像谜一样,太神奇了。做到这一点一定很困难吧?”
“节日,今天,是节日。”大胡子有些黯然地说道。
“节日?今天是几月几号?哎呀,我已经完全丢失时间了,难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节日?”我努力地想了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的节日。”他看着我说。
“啊?”我不明所以。
“当家的节日。”他指着山下的树林说。
“什么意思?”我越发糊涂。
“你和当家的节日。”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使我听上去感到特别别扭。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认为我和那个当家的有什么交集,更不用说有什么节日。”我的话语里明显带着不快。
“哼!”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说道,“压寨夫人。”
“你是说那件事啊,”我听他提到“压寨夫人”这几个字,心里猛地一震,说道,“那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我可没有给过他们任何允诺,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请你再不要提这件事了,否则……否则我就生气了。”
“庆祝,他们庆祝。”大胡子没有理会我的警告,继续说道。
“他们当然要庆祝啦,”我冷笑道,“能够强行娶我,对他们来说是件多么重大的喜事,他们当然要庆祝啦。难道偷偷摸摸地把我捉去,往他们当家的床上一扔,那么简单。”
“喝酒,跳舞,所有的人。”
“酒是劣酒,舞是拙舞,所有的人,嘿嘿,群魔乱舞,再贴切不过了。”
“机会,我们的机会。”
我似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他们所有人都去狂欢了,又是喝酒,又是跳舞,这就给我们留下了逃走的机会。”
“醉了,累了,睡了。机会。”
我兴奋地说道:“是啊,这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可是,我依稀记得在这样的机会到来之前,有人……”我做出一个扼住自己脖子从而昏厥的动作,虽然当时魂乱情谜,现在想来,那个扼住我脖子的人除了眼前的这个人外还能是谁,不过我还是需要再确定一下,于是问道,“那个人真的是你?”
果然不出所料,大胡子点了点头。
见他若无其事、毫无愧意的模样,我心中不禁有一股努火直往上冲,好像受到了重大的欺辱,没好气地说道:“你为什么那样做?我想你当时一定是疯了。”
“救你。”
“救我?用掐死我的方法来救我?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命大,此时在你面前的就是一具尸体了。”想到我当时和一具尸体这么近地打了个照面时,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怕。
“他们庆祝,你是……压寨夫人,也得去。如果……如果你晕死过去,就不必去……”大胡子犹犹豫豫地说道,好像在仔细斟酌选择最合适的词语似的,虽然这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但我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想说,你已经看到了这么一个绝好的能够逃走的机会,并且已经打算好带着我一起逃走。但是因为他们准备逼我做压寨夫人,作为大王未来的老婆,我当然必须和他们一起庆祝,这样对我来说,就会失去这么好的机会,所以你为了我着想,就把我掐得晕死过去,这样一来,我当然就不会参加他们的庆祝活动,你就有机会在他们酒醉昏睡的时候,带着我一起逃出来了。是不是这样?”我看着他,虽然还有些生气,但明白他的意思后,已经心平气和了许多。
“就是,就是这样。”大胡子连忙点头道。
“如此说来,你把我掐晕过去,我不仅不能怨你,我还得感谢你喽。”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
“不……不用谢我。”大胡子腼腆地低下头,拨弄着那堆几乎已经燃尽的柴火。
“真的不用我谢你?”
“真的……不用……”
“你为什么要我谢你呢,你把我救出来,是功,但是把我掐晕,虽然出于好心,但仍然是过。功过相抵,我是不会谢你的。”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大胡子对我的话感到有些不安,我看见他坐姿动了动,但继续强装镇定地拨弄着那些几乎已快燃尽的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