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令他自己都觉得出乎意料。然而醒来之后,却面临着眼下依然日渐严峻的局势,却让他不由得生出一种不如战死当场之感。
如若刘曜增兵金城,自己势必也无法再上战场,只能从传回的军报上得知前线的士卒又在一茬一茬地牺牲、阵亡。这种事实,却是令他感到无法接受。在这场关系到无数人命运的战争中,自己俨然成为了一个看客。这让他,又徒增了几分深深的无力感。
李延昭心情开始狂躁起来,他躺在榻上,双手挥动着,似是仍在与人搏杀姿态。然而双手挥动之间,却是触到枕边一个物件,心中大奇,连忙将那物件拈在手中,细细摩挲了一番。不是他物,却正是巧儿的那只羊头金珠……一时间,李延昭忽然就平静下来,他攥着那只羊头金珠,感受着来自亲情的温度。
次日晨,听说李延昭醒来,刘仲康又带着刘季文以及倪从筠,三人前来探视了一番。见李延昭如今虽未痊愈,然而性命已是无虞。顿时都觉欢欣鼓舞。巧儿本欲为李延昭亲手换药。却被李延昭拦下,言道多有不便。最终请刘季文为自己换药。数处伤口虽然仍是红肿不堪,然而却皆已是结痂,看上去将要好转。
刘仲康见李延昭已无大碍,心下宽慰,提议将李延昭送回家中,随即便前去面谒太守。言及多日叨扰,如今李延昭病情已是好转,请府君准允,将他抬回家中照料。辛太守倒也没有强留,便准了刘仲康所请。于是刘季文出门前去驿馆租了一辆马车,请几名护卫帮忙,又用木板将李延昭抬上马车,一行人便向着城北自家所在驰去。
马车驶至半途,李延昭却是想起了什么,问与他同在车厢之中的刘仲康:“二壮先前战殁,其母现今如何?”
刘仲康闻言,神色黯然道:“之前郡府已派人慰问,并承诺将荣养其母。只是她无法接受儿子突然去世现实,终日以泪洗面。我们不忍,也只能帮她做点活计,料理料理田地而已。唉,白发人送黑发人呐……她连二壮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郡府的人说,牛二壮如今已是葬在忠烈祠后山之上。请她勿念。延昭你可知,二壮战殁之时,是何等情形?”
李延昭心中想起牛二壮临死之前的遗言,已是悲痛得不能自已。他面上两行泪水滚滚而下,道:“怨我,怨我啊……二壮为护我而亡,我……我实在是愧对其母……二壮被敌将拦腰而断,至今想起当日惨景,我仍是夜不能寐……”
刘仲康闻言亦是陷入沉默,巧儿面有悲戚。一路上,竟都是无话。
马车到达,刘季武谢过车夫,而后从前方下车,协助刘仲康以及巧儿两人,将伤重的李延昭抬下车,向着院中行去。巧儿推开院门,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院门大开,牛二壮一家所居的西厢门口,便探出一个小脑袋来,看着走进院中的几人,以及被门板抬进来的李延昭。
西厢房门口,随即便出现了一个妇人,双目红肿,望着进入院中的这几人。躺在门板上的李延昭看到她,挣扎着起身,流着泪拱手行礼。
牛母眼见李延昭这副姿态,不由得又是悲从心起,边坐在西厢房门口,恸哭道:“儿呀……”
李延昭心中难受,请求刘季武与刘仲康将门板放下,跪地流着泪向牛母方向叩首,牛母已由先前的大放悲声,转而变成了低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