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荼磨蹭着慢慢悠悠收拾好,晃哒着去了顾梓栖那。
一进房间就看到阿东这根人柱子静静的在瞎公子旁边帮着磨墨。
她轻轻敲下敞开的房门,走了进去,心里莫名慌张。
阿东看她进来,瞅来一眼,令人意外的是,居然没再跟她呛嘴。
顾梓栖听到她过来的动静,脸上没任何变化,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和尚像。“我需要你用檀木小管写几张告示。”
“好。”云荼心里咂摸不出顾梓栖面上的表情,自己轻晃下仍然有点发沉的脑袋,走过去接过自己的笔,“写什么?”
“容城连发命案,城民受扰多日。今真凶告获,念其在城中颇得民望,得容二公子所请,明日午时,芙蓉阁设生死宴,以命搏命。请城中百姓为之见证。特示。”
云荼仔细的写完告示,洗墨时,整个人才明白过来。
生死宴!??
她有些不敢置信,其实从被救出来的那天开始,云荼都在默默逃避跟容显有关的事。可,不去想并不代表这些背叛和欺骗就不存在。但生死宴未免就…过了…
“他,怎么想的?”云荼捏着檀木管的手微微用力。命,是可以随便拿来赌的吗?
顾梓栖听着云荼强装镇定的声音,用手示意阿东出去。
阿东看云荼一眼,快步走出去带上了房门。
“容显的那个侍卫,在你被救回来那天偷塞给我一封信。让我无论容显来求什么,都在看完信后答应他。并且,他还特意让我把容显的事也…讲与你听。”顾梓栖的声音里依旧清冷的如同冬天院里檐下坠下的冰棱,清透寒凉,连话语里的停顿也辨不出喜怒。
云荼看眼跟自己一桌之隔的顾梓栖,心里挣扎片刻,千头万绪绞成一片乱麻,下意识的,她十分抗拒木白让讲给她听的这个故事,“你…说吧。”
她手里习惯性的把玩着洗净的檀木小管。
“容觉很爱容显的阿娘,可,他阿娘的身体从生完语叶后便逐渐变差。容显六岁生辰的大宴上,阿娘咳血死了。容觉从此性情大变,发了疯一般要把跟他这位夫人一切有关的东西都纳为己有。尤其是…跟她血脉相连的三个孩子。先是容显的兄长容言,容觉囚禁了容言,逼迫容言跟他行下苟且之事。容言不人不鬼的活了五年,让只有十一岁的容显给他带了金子,吞金自尽。容言用心良苦,他让容觉以为是容显杀了自己,盛怒之下的容觉连夜将容显送走,让他去学习经商。失去大儿子,又送走二儿子让容觉特别痛苦。这期间他遇见七画,很快就娶了她。”
顾梓栖提到七画时,眉头微微皱起。“七画莫名很得容觉宠爱,容觉待她比当年待容显的阿娘都要好。容显很少回城,他恨容觉。他以为娶了新人,而本就长得最不像阿娘的语叶不会再被容觉下手。但,没想到,语叶也没能躲过去。语叶被夺去清白的那日,他回城跟一位盐商谈生意,耽误久了,晚上便回了自己府邸歇息。语叶求他带自己离开,容显拒绝了,他把自己在外几年安插进容城的所有势力给了语叶后,连夜离开容城。”
……
房间里久久的静默着。
云荼眼睛涩的难受极了,她深深呼出口气,“为什么…不救语叶?”
“木白跟我说,语叶那时喜欢的人是…容显,容显那时还小,语叶告诉他时,他太害怕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云荼愣住,有些反胃的难受感涌上喉咙。她拧下眉,心里的乱麻团一根根被扯断,七零八碎的。
“他离开后,语叶性情大变。容显觉得自己欠了语叶。”
云荼没说话,两人相对着沉默下来。
午间的阳光泼墨似的一大片倾在书桌上的墨迹未干的告示上,被云荼臂上的袖子遮住,落下一小块暗影。
云荼看着那块暗影,把手臂放了下来。
一下子,光就涌进暗影里,傻乎乎的对着告示上的那片光看了会,云荼想起第一次见到容显时,那张清雅俊秀的脸,忽然乐了,嘴角咧成一条缝。
乐够了,她掀起眼,抬手轻轻扯了下顾梓栖从讲完这事开始就僵着的嘴角,“有生死宴把所有的事情做个了结,其实也挺好的。”
“你…”顾梓栖似是习以为常了,轻勾下嘴角,微弯下眼没再说话。
云荼等“你”等得没下文了,偷瞄眼瞎公子微弯的眼,乐呵呵的把阿东叫进来,让他去叫吃的。
人活在世,忧怖是遍生的,再怎么痛苦,活的再怎么无奈,那…饭还是要吃的啊。
云荼揉下自己空瘪瘪的肚子,甩下脑袋。先好好吃顿饭,等生死局过后,我要带壶好酒去请容显好好喝上一场,阿爹总说没什么事,是用酒解决不了的,如果一坛不够,那就再来一坛。
光是一直有的,酒也管够。
容显那么好看的一个人,总有能忘掉的那天,也总有会过去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