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之下,浅浅的清水河往东南流去,汩汩有声。河堤黄叶落尽处尽,大小拒马木墙曲曲折折绕出一个大营。前线鏖战,早前负责输运的数万力夫不得不举戈而立,以防秦军奇袭。虽是守卫,但每个人的目光都看向前方,那里,才决定着大家的生与死。
而今,军旗相杂的战场对楚军来说,犹如一只苍鹰搏住了豺狼——原本以为是只小兽,鹰闪电般猛扑下来,把豺狼扑倒后才知事实之全部真相。飞走已然不能,可做的只能是逼退豺狼,获得空间逃离;而秦军则像是被荆棘绊住了脚,任何的挣扎都会带来痛楚,若不能从外围砍断荆棘的根,将荆条一根根抽走,恐怕自己将陷在这里,永不得脱身。
偃旗息鼓的战场,停止挣扎的秦军和楚军保持着一定间隔,明白已被围上的秦军军吏不再催促士卒和楚人交战,只苦等着后方最终的命令。而楚军中军前进无力,左右两军横击又不能,也不得不暂歇战斗,和口袋阵里的秦军眼对眼望着,每当楚军士卒目光触及秦人腰间挂着的人头,瞳孔收缩的同时,握木柲的手总是再抓紧几分,直到青筋毕现,指节发白。
战场休战,战场之后的将帅在不断的争论。秦军是击左还是击右之争,楚军则是前击后击之争——项师、王卒未投入战斗是因为这两支军队本用于秦军溃逃后的追击,现在要绕至敌后直捣黄龙,实在有违初衷;
再则,秦军三万骑军飞夺江邑,江邑距离战场并不远,特别是对骑兵来说并不远。即便秦军要分兵死守江邑,以防被自己所夺,也会有数千乃至上万骑兵返回战场加入战斗。鏖战已一上午,秦军骑兵好似悬而未落的飞剑,不知何时会飞临战场给楚军致命一击。项师、王卒若去,万一飞剑来袭,到时拿什么格挡?
戎车上的熊荆并非主将,不明白项燕的整盘考虑。看到死气沉沉的战场双方士卒都在大口吃着糗粮,他便是一阵心焦。秦军已经从被围的初始慌乱中缓过神来,待他们吃饱,招数用尽的己方肯定要完蛋。
“投石机何时才好?”熊荆问向车后,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数遍了。
“禀告大王,工尹大夫说最少还需两个时辰。”羽躬身相答,答案和之前并无两样。其实投石机情况如何,熊荆自己就能看得到,戎车后投石机还有七部,只有三部在往前拖曳。战场并非官道,看似平坦实则高低起伏,就在刚刚,其中一部投石机已然倾倒。
“如此之慢。”熊荆很不满的把手上的糗粮抛掉,就要下车亲自去看。
“大王不可。”羽把熊荆拦住了,他没说战场危险,而是道:“将卒们若是看到大王离去……”
羽的理由让熊荆脚步一滞,他不得不改口道:“你去把工尹刀喊过来。”
“唯。”只要大王不冒生命危险,羽是言听计从的,他当即奔往投石机下,去叫工尹刀。
羽快步去追拖曳中的投石机,不想千余骑兵从幕府方向奔出,将他去势一阻。骑兵只是一部,这千名骑兵护着的是万余人的项师。军旗招展,项师奔于军阵之后,往右而去。
廉颇看到这支军队右去,当下点头道:“想来上将军是欲击秦军大营。”
“击秦军大营?如此之远!”熊荆目光回望秦军,旌旗飘扬的大营远在一里之外,这是直线,项师如果要攻击秦军大营,必须绕过整个战场,战场宽逾六公里,绕过去等于要走十三、四里,这要何时才能靠近秦军大营。
“除此,还有他策否?”廉颇反问道,他能想到的也是这条计策。一旦项稚这万余人接近秦军大营,蒙武就不得不撤兵。秦军撤兵,楚军追击,此战也能有所斩获。
“报——!”秦军幕府,一声急报打断了还在争论左击还是右击的诸将,军吏高声道:“报大将军,荆人一部正往左疾行,或是助其右军横击我军,或是……或是绕击我军侧背。”
“当真?!”众将皆惊。秦军后军发尽,大营即便加上五千护军也不到万人。
“荆人有多少人?”蒙武追问,他现在才发现陆离镜摔坏了。
“禀大将军,小人不知。然荆人激起尘土甚宽,军旗招展逾四五里,必在万人之上。”相隔虽远,可大致的判断还是有的。
“万人之上?”辛梧的左军正好对着楚军的右军,万人之上的楚军冲自己而来,他放弃道:“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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