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经是地中海的春天,达赫拉克勒斯石柱附近依旧很难看到多少绿色,这里有的只是巨大的岩石和峭立于海中的悬崖。按照希腊人的传说,大力神达赫拉克勒斯有十二大功,第十件就是国王欧律斯透斯派他去捕捉巨人革律翁的牛群时,他在大西洋上竖立了两根石柱,这就是达赫拉克勒斯石柱。
这是希腊人的传说,作为曾经统治地中海、现在仍然统治地中海最西端以及达赫拉克勒斯石柱以西海域的迦太基人来说,他们的传说并非如此。并且,绝大多数希腊人并未到过达赫拉克勒斯石柱,对这个的海峡和高耸的岩石只是道听途说。
按照迦太基的万民法,凡是前往撒丁岛(意大利西面的两座岛屿)和达赫拉克勒斯石柱经商的外邦人,一律处于溺毙之刑。
这样做当然是为了保护贸易,达赫拉克勒斯石柱以西的非洲大陆有黄金、英格兰有锡,伊利比亚半岛有银,这些贵金属与非洲内陆的象牙和虎皮,东方的珍珠、提尔的紫色染料、阿拉伯的乳香、埃及的亚麻布、希腊的陶器与美酒、塞浦路斯的铜、厄尔巴岛(意大利西部岛屿)的铁一样重要,都是迦太基海洋贸易网的重要商品。
对海洋贸易的垄断一直是迦太基人坚持实施的并持续至今的方针,哪怕与罗马人的战争失败,地中海西部的海洋霸权已归罗马人所有,但在伊比利亚半岛海域和大西洋,迦太基人依然是主人。然而,位于达赫拉克勒斯石柱西面不远处蒂米亚特里翁城的迦太基人忽然发现自己面对一个从来遇到的问题:万民法禁止外邦人从地中海东面前往达赫拉克勒斯石柱经商,否则溺死,现在他们神奇的发现,外邦人的帆船正从大西洋深处航向自己。
“那是艘希腊船?”达赫拉克勒斯石柱以西有一连串的迦太基城邦,蒂米亚特里翁只是其中之一。有人看到一艘从未见过的帆船从深海驶来,码头上的人们一片惊讶。
“不是希腊人的,也不是罗马人的……”没有陆离镜的商人只能依靠视力——水手的视力。遥望中,远处的商船只是很小的一个点,但它在迅速变大,渐渐变成两艘从未见过的帆船。“我以巴阿尔·哈蒙神的名义起誓,这一定是海上的神邸……”
迦太基人统治海洋,直到第一次布匿战争,他们的战船和商船依然领先整个地中海世界。可现在高速航来的两艘帆船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式样。它们的桅杆如此之多、他们的风帆如此之密、他们的桨手如此……
“天哪!他们没有浆手……”帆船越来越近,水手们惊异的发现,两艘帆船的船舷竟然看不见船桨。没有船桨自然就没有浆手,但地中海世界的所有船只都需要浆手。
“愚蠢的人!立即派出战船邀请它们入港。”码头上商人的举动引来蒂米亚特里翁的城守西拉那斯,虽然万民法上没有规定:外邦人从大西洋深处来到达赫拉克勒斯石柱是否也要溺死,但他本能感觉到能造出这样帆船的民族或者神灵必须尊敬。
它们从深海而来,腓尼基人、希腊人、埃及人、波斯人……这些名字可以列出一长串,没有任何人的船只能够进入深海,所有人都只能沿着海岸航行。有的时候甚至要带上种子,在海岸上种植、收获之后再度起航。
城守的话就是命令,数艘五浆战舰缓缓驶出了码头,这时候外邦人的帆船已经近在咫尺。船上的水手一片忙碌,他们正在调整的风帆,很快帆船就彻底停了下来——以一种迦太基人无法理解的方式骤然停在海面上,一艘小舟从船舷缓缓放下。
这时候蒂米亚特里翁码头上的人们才能看清这两艘帆船。它有四根桅杆(迦太基人将船艏斜桁也看成了桅杆),中间的那根最高,大约有十五个人高,桅杆上挂满了风帆,风帆上绘有一只奇怪的鸟。整艘船船舷高耸,看不到任何桨孔,只在很高的干舷上有几个洞,但那明显不是桨孔。
外邦人的帆船并不长,一艘典型的希腊三浆座战船就有三十七米长,但它看上去与浆帆船截然不同,它的船舷更高,前端没有撞角反而斜斜上收。最重要的是吃水线以上能能看到一块块铜甲,它们整齐的钉在一起,一直绵延到水线以下。
“五星连珠降生,无所不知者,楚王国之王,齐王国、魏王国、赵王国以及百越各邦之盟长与保护人,中洲大陆最东方华夏诸邦之守卫者,印度帝国、塞琉古帝国、巴克特里亚王国、潘地亚王国、朱罗王国、折罗王国之友,世界四大洋统治者熊荆陛下,命令他的臣子从海上驶往远西达赫拉克勒斯石柱,访问迦太基国、罗马国以及地中海、希腊各邦国……”
帆船上放下的小船很快就在战舟的引领下划到了码头,这时候西拉那斯已经召来士兵和翻译在码头上静静等候。在几个翻译的联合努力下,熊荆冗长的头衔从一个波斯人嘴里陈述出来。
西拉那斯最开始感到非常困惑。他不明白五星连珠的具体含义,也不知楚王国、齐王国、魏王国是些什么国家,中洲大陆和华夏同样也没有听过,直到听到印度、塞琉古,他才意会过来,并且对方还知道迦太基、罗马。
本着对已知世界的了解,西拉那斯用标准的希腊语问道:“你们的国家是在印度东面?”
“是的。华夏是中洲大陆之一部,印度在南方,华夏在最东方。”与蛮族打交道是越人武士,与王国打交道是舰长无勾长,与城邦打交道就是市令不疾了。他的话被翻译转述后,他也问道:“足下是迦太基人否?此处是迦太基县邑否?”
“是的。这里就是迦太基城邦,我是城守西拉那斯。”弄清对方来由的西拉那斯微微笑起,他还对不疾浅浅鞠躬。“欢迎最东方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