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后甚美甚美。女子是否甚美便可做王后?”爰乙是一个还未及笈的丫头。她不知道如何描绘芈玹的美貌,只能不断的说甚美。
“今后不要再言楚王后如何如何……”公孙嫣突然瞪着她道。在她在发愣时,又松了口气,语气变得暖和:“王后乃一国之后,非众人可言说。”
“唯。”公孙嫣语调缓和时,爰乙才感觉到害怕。她是庶民之女,即然是庶民,又岂能议论贵人?爰乙如此答应,可她自己也想不到,仅仅过了一日,她又不自禁说起楚王后。
“公子?公子、公子、公子……”仿佛遇上盗贼的爰乙面无人色,她从室外急闯了进来,双手屈而外张,像是无力的投降。
“何事惊慌?”侍女虽然懵懂却很听话,公孙嫣以为有人欺辱了她。
“是……”爰乙脸上没有半点被欺辱的表情,而是一脸的惊慌焦急,焦急的流出了眼泪。
“是何事?坐。”公孙嫣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她从矮榻上起来,抚着她坐下。
“是、是……”爰乙不及抹泪,她急得想把刚才听到的话全部告诉自己的主人,怎奈惊慌让她忘记了言语,不知如何启口。公孙嫣见此并不再问,而是拍了拍她的背,又让她喝了几口浆,她的惊慌才平息了下去。
“公子,”爰乙刚开口又有些颤抖,公孙嫣握住了她的手。“是楚王后,楚王后要鸩杀楚王……”
“你……”鸩杀二字让公孙嫣浑身一震,她强自镇定,斥道:“胡言!”
“公子,爰乙听得真切,绝非胡言。”爰乙忙跪拜,连连顿首。
“你从何处听来?翚舞宫否?”公孙嫣深吸了口气,她大致猜到爰乙刚才去了哪里——上蔡本是蔡国王城,后寝的宫室仍在使用。季父将楚王后迎入王城,就住在那翚舞宫。
那幢宫室本是王后正宫,只是蔡国已亡数百年,宫室虽然在使用,但房室崩坏,修补后亦坏。前几日说是楚国王后要来,府吏工匠只能匆匆在破墙处榫上木板,又在木板上粘了几层楚纸,最后挂上帐幕。爰乙必定是好奇,偷偷去了翚舞宫。
听闻公孙嫣的问话,眼睛瞪大的爰乙一个劲点头。在伺候公孙嫣之前,她是上任郡守的僕臣,翚舞宫当时住着一个性格怪癖的燕女,是郡守的老妻。
“你不漏一字,将窃闻之语皆告于我。”公孙嫣心脏颤了颤,如此说道。
*
芈玹与父亲相会的这一天,熊荆已在上洛城中。他最终采纳了斗常等人的建议,不等工兵疏通丹水,除驻守商邑的两个师外,其余楚军皆弃舟上陆,携五日干粮,从竹林关徒步赶赴三百六十里外的蓝田。
情况并不容乐观,等他赶到上洛的时候,秦岭北麓两条谷道上的栈道皆被烧毁。栈道烧毁也就罢了,秦军还在蓝水、流峪水出谷的地方修筑堤坝,将山水挡在山涧——赵政在正朝上宣布:有奇计可阻荆人于蓝田者,重赏。当日就有谏言烧毁栈道,筑堤积水。
夏日本就多雨,秦岭以北的谷道很容易水涝,之所以架设栈桥,正是因为要避开水涝。现在不但烧了栈桥,还在谷口筑坝,好好的两条谷道正在慢慢变成水库。
“禀大王,两道已弗能行也。”成夔和斗藏两天前就跟妫景抵达了峣关,一些人正高兴秦人连峣关都不敢守时,北面和西北都燃起了大火,峣关道,以及峣关道北面的流峪道长达几十里的栈桥全被秦人烧毁。
“水已漫至何处?”斗常问道。此时诸人正对着一个偌大沙盘,沙盘上的沙子用蜡凝固,勾勒出秦岭北麓的地貌。这样的东西斗藏从来就没有见过,他看着沙盘满是错愕。成夔当然认识,军校里有一门课正是制图。
“彼处。”成夔指着最北端的流峪道某处。
如果以峣关道、流峪道为外缘,那沙盘上展现的秦岭就是一只脚跟在西、脚尖朝东的皮靴。峣关道从靴尖顺着鞋底往西,然后顺着靴筒往北,出谷五里就是横拦在面前的霸水;流峪道则是靴尖顺着鞋面往西,再转折沿着靴筒往北,出谷三、里也是霸水。
秦军在狭窄的谷口筑坝,峣关道从靴底中间开始全是积水;流峪道从靴面转靴筒转弯处开始,也全是积水。更让人想不到是,峣关道北面唐时才修通的石门道,竟然也筑起了坝,秦军这是要把所有可能行军的谷道全部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