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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田距离咸阳一百五十里,到枳道约一百二十里。也就是说,秦军今天一天只走了三十里。也许有些士卒还不到三十里。比如蒙恬在白鹿塬上的那支大军,其在蓝田城以北十余里,今天最多走了二十里。走这么慢,自然不可能有多长的行军长径,这等于说楚军根本无机可乘。
“秦人弃咸阳也。”鄂乐喊道,话语很惹人不快。
“那我军便拔下咸阳!”潘无命怒视他,也喊道。
“胡闹!”熊荆呵斥潘无命,随后他看向庄无地、斗常等人,“秦人弃咸阳,我军若何?”
秦军不紧追上前,接下来自然是北渡渭水,攻占咸阳了。大王这么问,显然是想要别的选择。斗常一阵摇头,他想不出别的什么选择。庄无地脸上也泛出苦笑,他最终道:“大王,此时我军只能北渡渭水,拔下咸阳。”
“便无他策?”熊荆知道是这个结果,可他不死心追问。
“无有他策。”庄无地道。“且我军拔咸阳需速,臣以为秦军已派兵攻往上洛,以绝我归路。”
楚军十二万余人,有四轮马车七千多辆,一车四马,全军除了战马外,挽马有三万匹。等于是每四人就有一马,这样行军一日走四舍也不劳累。秦军不是达不到这个行军速度,而是三十万老弱之卒达不到,这就是秦军的软肋。
如果切断楚军的归路,就在白鹿塬以逸待劳,那这个软肋将不复存在,局面会形成庄无地说的阵而后战,而非楚军想要的不阵而战。所以楚军行动要快,要快速的拔下咸阳,然后抢在秦军周密部署前快速返回上洛。不然就要换一路返回楚国。
“然。”熊荆点头。他不放心的道:“传令各师,既入咸阳,当守军纪。劫掠只可于王城与东城,不可于西城;只可杀丁壮,不可杀妇孺。只可劫掠,不可纵火……”
咸阳是秦国的都城,损千邑而奉一城,繁华程度可想而知。枳道距离咸阳三十里,已有无数城邑,到了渭水岸边,两岸多是商肆。劫掠是士卒的权利,如何不影响行军作战,熊荆并不想剥夺他们的权利。只是劫掠也要规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事先申明。
咸阳与所有天下大部分都城类似,东城是贵人所居之处,西城是粟民所居之处,中间是王城,王城后方是咸阳大市,大市后方、以及西城若干地方是少府工坊。劫掠只允许在东城和王城,不允许在西城——庶民实际也没什么好抢的。
听闻熊荆下达劫掠军令,又说不可纵火,成通急道:“必要尽焚秦人宫室。”
“焚宫室何益?”熊荆反驳。他忽然想起了项羽。
“秦人焚我夷陵,毁我纪郢,我自当焚其宫室!”成通脸上青筋暴起,想到这些他恨不得尽焚八十里咸阳城。
“与其焚其宫室,不如尽杀少府匠吏。”被诸将一路嫌弃的鄂乐终于提了一个让诸人刮目相看的建议。咸阳几等于一座空城,其中最有价值的不是城外积粟数亿石的仓禀,而是少府的那些工匠。以秦国的丁口,积攒数亿石粮秣不过是几年,培养十几万名工匠,那可要几十年。
“官吏亦不可轻纵。”庄无地补充道。“以术吏为要。”
“丞相府、国尉府图册简牍亦当焚之。”淖信补充。“国尉府或有侯谍案策讯报……”
“臣以为九鼎当运至郢都。”有人居然挂念起了九鼎。
“大王,”右史倚宪受九鼎启发,忽然想起一件比九鼎重要千倍的东西。“秦人灭周,尽夺周人史书简牍,当存于咸阳宫室。”
“我闻秦人夺别国史书简牍,阅后皆毁之,以彰秦史。”两周八百年,若真有右史说的周史,自然要带走,但淖信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臣请大王准允。”右史再道。
“臣亦请大王准允。”左史烛涌也道。“秦人焚书,若得周史,万不可留于咸阳。”
“有便带走。”东周史如何,熊荆并不在乎,他关心的是西周史以及比西周史更早的商史以及夏史。这些东西如果真的还在,当有上千年的历史。商代夏,周代商,这些东西可能存在的地方,以前是丰镐,现在自然是咸阳。
熊荆没有想太多,他最希望的是秦军追上来,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以冷酷的声音命令道:“传令全军,渡渭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