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矛将前排秦卒串起时,后面三十多排士卒才匆匆赶到。看着串起同胞尸体持矛冲来的楚卒,本就慌张的他们很快溃逃。
冲破军阵的楚军没有勾击秦军腹背,凤旗前指中,九个方阵追击着秦军溃卒,力图将混乱带向秦军第二道阵列。战场上裹挟是最可怕的,但这一次不是渭南之战,后方也在列阵的秦军见溃卒向自己奔来,没作任何警告就对这些人放箭。溃卒轰散,逃向军阵两侧。
奔到此处,身着重甲的楚军士卒已经力竭,熊荆当即命令军阵止步,士卒跽坐。阵列间的鼓声也马上停歇,有些散乱的阵型再一次收紧、齐整,五万多人毫无畏惧的在秦军阵列二百步外坐下,一些士卒还掏出了米饼。
楚军的劣势在于人少,因为列出的是进攻方阵,阵线也很短,九个方阵加四千多骑兵,阵宽不过一公里;秦军的劣势在于仓促,但楚军跽坐歇息时他们迅速列阵,尤其正对楚军的这一公里阵列,短短时间内堆砌了无数人,其纵深似乎已经厚到火炮都无法击穿的程度。
“大王……”熊荆在指挥作战,但战场上命令士卒跽坐显然有违常情。正确的做法要么一鼓作气的进攻,击穿眼前的秦军阵列;要么索性后退,等炮兵和赵军赶到再做进攻。
面对庄无地这个军司马的质疑,熊荆目视前方,道:“不佞等人。”
“等……”大王如此指挥竟然是为了等人,庄无地忽然觉得脑子不够用。
“起。”一刻钟后,庄无地再度摇响鼙鼓,鼙鼓铎铃齐响,建鼓也缓缓敲响。休息一刻钟的士卒不再跽坐,起身后的他们都听见一道军令:“向左——转!”
‘唰……!’郢师、项师、阳夏师、越师在距离秦军阵列二百步的地方全体左转。郢师、项师动作娴熟,转身、踏步,乃至夷矛碰撞甲衣的声音都全然一致,阳夏师、越师则显得凌乱。
“进、进!”东西列阵的楚军左转后向西前进,以求避开秦军重重设防的这一段阵列,对面已经做好厮杀准备的秦卒马上傻眼。从来没有那支军队会在对阵时整军向两侧移动,军阵是不牢固的,前进还好,往左、往右很容易脱节断裂。即便不断裂,横向移动的距离如果过长,也会耗费士卒的体力。
但他们显然多虑了,楚军向西仅仅走了一百步,便又在军令下止步。不过接下来的命令再度让秦人看不懂。第一道军令是‘向左转’,一时间楚军全部背对秦军;第二道命令还是‘向左转’,楚军似乎要退回原来的位置,第三道‘向左转’的命令后,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钜铁矛尖对准了两百步外的秦军阵列,一些士卒的手脚隐隐发软。
三次‘向左转’是无奈。九个方阵,方阵中的越人只知向左转,如此‘锐兵敢死,性脆而愚’的越人就不要记忆哪边是左,哪边是右,但凡转身都是向左。
鼓声在此时大作,本来位置在阵线中央的郢师迅速靠左。向左横移一百步后,这里是此段秦军最薄弱的阵列。楚军左行、郢师趋左,秦军也在尉校的指挥下调动,试图加强最右侧的纵深,不过这个动作进行到一半就被打断,楚军鼓声大作,厮杀即将开始。
楚军北进,击破秦军阵列后继续北进,最后阻于秦军第二道阵列之前。趁着这个间隙,王卒之阵快速东奔,迅速向楚军靠拢。十里的距离强行军不过两刻钟,楚军鼓声大作时,赵军驱散秦军第一道阵列上的溃卒,距楚军七百步。
“请将军击鼓!”楚军鼓声大作,赵军却未击鼓,故而鹖冠子上前要赵葱击鼓。
“我军……”赵葱目光游离,他不想进攻秦军,只想退至牛首水之畔登舟离开。
“请将军击鼓!”鹖冠子知道他的心思,也知道太后的心思,不得不更前一步。
“我军奔行至此,疲也,不可战。”赵葱回避鹖冠子的目光。
“我军可战。请将军击鼓!”鹖冠子坚持,仍要赵葱击鼓。
“我军疲也,不可战,你……”赵葱还在争辩,但他很快就争辩不了了/鹖冠子拔剑,剑刺在他颈间。左右目瞪口呆中,他的头颅被割了下来。
“赵葱怯战,我为大王杀此贼!”鲜血将鹖冠子的须发染红,他抓着赵葱的头颅大喊道:“击鼓!!”
受此刺激,鼓人条件反射式的挥动鼓槌,鼓声骤起。